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262節
趙秀云覺得以后會都會變,畢竟百貨大樓的售貨員是出了名的態度差,有得選誰愿意去受氣啊。 不過對老百姓來說,不用票就意味著漲價,什么都在漲,很多人的工資卻幾乎是一輩子都沒漲過。入職是24級,十年后還是24級的比比皆是,以前大家覺得無所謂,現在不一樣。 趙秀云敏銳覺得工資遲早要大動的,現有的制度已經不符合社會的發展。 她的預感一向沒有錯過,半個月后,首都發布《關于國營企業工資改革問題的通知》,明確指出要改變過去那套平均主義,實行按勞分配,把個人收益和企業收益掛鉤。尤其是要取消工資級別,改由職務定工資。 消息一出,全市各單位都連夜開會,畢竟和錢相關政策總是最難安排的。 趙秀云現在也算是中層領導,不過開會的時候幾乎都坐最后,聽來聽去覺得事情確實挺難辦的。 廣電局下轄廣播、電視、出版、報紙等幾個方面的單位,經濟效益都很不錯,職工也多,要是大改,不是筆小錢,小改,群眾意見大。 先開始提出的幾個方案各有利弊,哪一種都有人反對。 趙秀云最激烈反對的是原薪上調,她現在的工資其實有個非常大的問題,就是工齡。按理她十幾歲參加工作,隨軍后又在家屬院工作過一段時間,累計工齡已經有近二十年。 所以她在電視臺入職的時候,不該是大學生剛畢業的工資級別,但當時的規定就是這樣,她也沒多抗爭,畢竟不是只針對她一個。 但正經說起來,她在工資這一項上本來就是吃虧的,在吃虧的基礎上調,調再多也不夠補給她的?,F在要取消工資級別,那她的職務其實其實值得更高的工資,只給那么點三瓜兩棗夠打發誰啊。 反正大家吵吵嚷嚷,一時沒安排出什么來,眼看火又要燒起來,趙秀云心想自己還是不趟渾水,利利索索請假,準備帶孩子去首都過年。 為這事,禾兒今年放寒假都沒回滬市,只有王月婷一個人回來的。 趙秀云這次買的是機票,去年票價降過一次,從滬市到首都,由原來的223降到179,兩個人的話也要三百多,夫妻倆一個月工資就花出去了。 但是不坐飛機,她七天假就耽誤三天,想起來就叫人生氣,所以這個錢是不花也得花。 苗苗對于第一次坐飛機這件事顯然很是興奮,第二天一早難得六點就起床,敲mama的門說:“媽,要起床啦?!?/br> 趙秀云這兩年沒有年輕時五六點起來干活的勁頭,都是不到七點不睜眼,被吵醒嘆口氣應道:“十點的飛機!” 苗苗吐舌頭沒應話,又回自己房間收拾行李,所有的厚衣服她都帶上,還有最近畫的最好看的兩幅畫要給jiejie和爸爸看。 已經收拾好幾遍,越收越覺得時間過得慢。 趙秀云心里也是記掛著要出門,只是沒有孩子這樣屁股上有針扎著似的,看她這樣好笑道:“要不要去機場等?” “好啊好啊?!?/br> 虹橋機場候機樓去年擴建過,面積比原來大一倍不止,之后就取消原來的縣團級以上干部憑介紹信買票的政策,在市區設立機票代銷點,據說現在一天從滬市到廣州要飛三趟,趟趟滿人,全是個體戶們去進貨談生意。 特區設立到今天,發展是可見的快。 趙秀云心里還是惦記著,有機會要去見識一下。 說起來,她是坐過飛機的人,看什么還都新鮮,更何況是苗苗,小丫頭打進機場就東張西望,保持著一種亢奮精神,不過也沒忘記說:“要是jiejie也能坐就好了?!?/br> 趙秀云在這些事上最一碗水端平,說:“下次她放假,就讓她坐飛機回家?!?/br> 貴是貴一點,好過小的有大的沒有,這樣想起來,還是生一個省點事。 苗苗皺皺鼻子說:“那也不是跟我們坐?!?/br> 她自從上次自己剪了個狗啃劉海,好像一下子喜歡上這造型,之后又去理發店修剪過,現在一直有一層薄薄的劉海,兩個麻花辮扎成小羊角的樣子,配上鵝蛋臉,總有種俏麗,尤其是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更加吸引人了。 趙秀云覺得這發型挺適合她的,摸摸自己的后腦勺說:“我要不要也去燙個頭發?” 從小到大都是長直發,或者剪個短發試試?她心里一下子好幾個念頭。 也就是現在不用介紹信,擱以前只有文藝工作者和出席重大會議的領導才能燙。 當然,像現在比較少人在做的染發她還是不敢的,畢竟是在單位里,有些出格。二來中國人就是黃皮膚黑頭發,好端端的換一個顏色,她看著也就覺得奇怪。 苗苗自己也不是很擅長打扮,建議說:“你可以待會問我姐?!?/br> 她心里覺得jiejie幾乎是無所不能,什么事情都能辦到。 論愛漂亮,禾兒這兩年是頗有心得,每回放假回來,穿衣打扮都很時髦,要知道市面上流行什么,看她穿什么就行。 這一點上,既不太像mama,嗯,也不像爸爸。 趙秀云有時候都疑心要不是學校不允許,孩子會去燙個頭發之類的,想想對小女兒的話很是贊同,說:“嗯,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見到她了?!?/br> 第271章 見面 第二更 禾兒當然是要接機的, 甚至因為首都機場離學校遠,起得特別早。 她這個寒假沒有回家, 已經和高明在街口擺了快一個月的地攤,主營服裝,所有款式都是她親自從批發市場選回來的,模特就是她本人。 不管誰來買衣服,她既給人搭配,又給人挑選,憑借口才和好眼光, 掙了個盆滿缽滿,名氣都打出去。 高明則是負責一切苦力活和收錢, 還有震懾別人窺探的作用,不然就這么漂亮的姑娘往街上站,什么魑魅魍魎不出來。 說實在的, 他們干這活稀疏平常,是打小就習慣,心態和吃喝拉撒差不多,不覺得有什么。 不過首都熱鬧的地方就那么點, 難免遇見同學,大家多多少少會有些異樣眼光,畢竟現在大學生金貴,更何況他們都是首都大學的學生。 但他們倆也都是落落大方應。 自從八三年大領導發表“光彩與不光彩”的講話, 說“干個體的都是自食其力的人, 他們都是光彩的”,社會風氣上對于干個體這件事沒有以前那樣抵觸,起碼禾兒他們不像原來那樣躲躲藏藏。 說真的,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丟臉, 畢竟不偷不搶,靠勞動掙錢有什么丟人的。但說到底又不太愿意和大環境為敵,這是人的本性。 甚至因為一天不掙錢,還有些心疼呢。 禾兒本來是想自己去機場的,想著高明看一天攤子掙一天錢,畢竟本錢是幾個小伙伴一塊湊出來的,總得對大家負責。 但高明自己也知道,這種女裝生意,其實靠的全是禾兒,她哪怕套塊破麻布往街邊一站,都有無數愛漂亮的姑娘肯停下腳步。 單憑他自己,是肯定搞不定。 索性歇一天,正月里還有的是機會。 禾兒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只是去的路上一直跟他說要進什么貨。 還拿自己舉例說:“我穿這個,是不是顯得腰特別細?” 高明目不斜視,說:“你是本來就瘦?!?/br> 禾兒覺得自己不算太瘦,雖然rou不多,但一看就是注重鍛煉的小姑娘,哪怕是上大學,她也堅持跑步,每天打拳。 實在是常年在外面,給自己添點保命的本事總是好的。 她雙手掐著自己的腰說:“你不懂,這個版型是錦上添花?!?/br> 高明是真不懂,他覺得衣服穿來穿去都是那樣,“嗯”一聲,拽她一下往里帶說:“看路?!?/br> 禾兒沒站穩,倒打一耙說:“沒被車撞,被你拽這一下差點摔死?!?/br> 高明哽一下沒說出話來,只能說:“你當心趙阿姨聽見罵你?!?/br> 臘月里頭,什么死不死的,禾兒都能想起來mama生氣的樣子,吐吐舌頭說:“我媽還是高材生呢,就愛搞封建迷信這一套?!?/br> 高明其實也不大信這些,但他尊重長輩們的習慣,只是說:“那你那天怎么還去廣濟寺上香?” 禾兒嘴唇動動,說:“就忽然想去唄?!?/br> 說起這個,高明本來就覺得奇怪,看她這樣更奇怪,說:“你跟月婷又搞什么?” 這兩個,真是沒一天安分的,脫韁的小馬兒沒人攔,能一路跑到內蒙去。 禾兒反倒理直氣壯起來,說:“就是做了個噩夢,去拜拜,有什么問題?!?/br> 反正越心虛,越大聲。 高明別人不知道,還能不知道她,只說:“別闖禍啊?!?/br> 禾兒吐吐舌頭不說話,在要轉公交的地方下車說:“首都機場可真遠?!?/br> 可不是遠是怎么的。 建在東郊,一路過去最少要兩個多小時,公交車上還沒位置坐,司機也不知道在開什么車,總是突然踩剎車。 禾兒打小沒暈過車,下車后吐得沒背過去。 高明給她買水,說:“還早,站著緩一會再進去吧?!?/br> 他們這邊說著還早,方海都已經快在機場轉兩圈了。 他來的時候是到南苑機場,那兒是建國前建的,和才建好沒幾年的首都機場不能比,只覺得這兒怎么看怎么氣派,大落地窗還能看到飛機起飛降落。 他早年也不是干空軍的,出任務的時候大多條件艱苦,能熬火車堅決熬,也是為低調起見,男人對這種大家伙總有一種憧憬,直挺挺站著看。 禾兒到地方,就看到爸爸,偷偷摸摸想嚇他一跳。 殊不知方海的警惕心這么多年沒放下來過,換剛從部隊出來那會,能當場給孩子一個過肩摔,現在是想想才動,覺得除開自家姑娘也不會有別人,忽然回身,腳往上踢。 禾兒的反應也不慢,腰身后弓,只是沒想到爸爸會突然來這招,一個沒站穩,屁股坐在地上。 她氣得臉都鼓起來,一半是覺得丟人,“哼”一聲說:“我等下就跟mama說爸爸打我?!?/br> 方海還以為她能接住,把她拽起來說:“退步了啊?!?/br> 什么退步,禾兒覺得這話比自己剛剛拿下更丟人,袖子擼起來說:“才沒有,再來試試?!?/br> 也不看看這兒是哪,剛剛保衛科的人都快撲過來了,高明覺得方叔叔平常也是挺穩重的人,說:“拍拍,落灰了?!?/br> 禾兒愛漂亮,穿的是一件帶腰帶的呢子大衣,也是因為這件衣服,她剛剛的動作才被限制,這會拍拍說:“八十塊錢買的新衣服?!?/br> 還挺舍得。 方海著實沒看出這件衣服哪里好,但是說:“回頭我掏錢,給你媽也買一件?!?/br> 他這次出差有補貼的,還不少,等于是拿著兩份工資,沒什么花錢的地方,買一件衣服還是綽綽有余的。 禾兒最知道家里的事,說:“買完您的口袋就空空啦?!?/br> 男人嘛,手里頭放那么多錢做什么。 方海不覺得這算什么丟臉事,反而大方說:“可不,想買兩件都不夠?!?/br> 禾兒只沖爸爸扮鬼臉說:“我已經買啦,你晚一步?!?/br> 又說:“你也有一件?!?/br> 方海還是心疼孩子的,說:“你掙點錢也不容易?!?/br> 尤其是這天,風一吹涼颼颼的,街上一站就是一整天,嘴皮子都快磨破,還有虧本的風險,畢竟世上沒有穩賺不賠的買賣。 禾兒看爸爸一眼,說:“我覺得您掙錢才不容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