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廚房，方海也進，夫妻沒說話，一個洗菜，一個淘米，豎著耳朵聽客廳里的聲音。

    趙秀云有些感慨說：“老大一回來，鬧得不行啊?！?/br>
    連叫人說話的縫隙都沒有，就這一個，頂人家家里五六個人，小團伙里，她跟王月婷一湊，把剩下幾個人的話全說完了。

    方海想到以后的冷清的時候還很多，就有些舍不得，突然說：“孩子生少了?！?/br>
    生得多，家里起碼還能再熱鬧個小十年。

    趙秀云頭一次在這件事情上抱贊成態度，不過也只是個念頭，聽外頭叮鈴咣啷，頭疼說：“算了，一個我都受不住?！?/br>
    現在就不是說舍不得的時候了。

    方海沒忍不住笑出聲，說：“昨天不是這樣說的啊?！?/br>
    昨天還嘀嘀咕咕，說孩子長大不戀家，一出門好些天。

    趙秀云自己也笑，說：“那不能怪我?！?/br>
    說著話，手上速度加快，先把晚飯做出來。

    高明幫忙端菜，時不時回應趙阿姨的關心，雖然已經過去了，可是在乎的人難免想打聽得再清楚點。

    趙秀云就怕他報喜不報憂，幾個孩子都有這樣的毛病，但聽著好像這幾年他在青島是過得不錯，放下點心來說：“你爸還可以了?！?/br>
    叫人看不慣的地方肯定是有的，但說起來就像挑撥，有點不合適。

    高明倒是實誠說：“我是老大，又有出息，他對我越來越看重?！?/br>
    哪怕是親生父子，講起來也是這么現實。

    趙秀云笑笑沒接話，只拍著他的肩說：“長高不少?！?/br>
    一米七六的個子，比禾兒還高半個頭。

    高明有些不自在撓著頭說：“今年猛地長起來的?！?/br>
    男孩子是晚些，他也才十五，恐怕還能再長不少。

    連這些也說完，才開飯。

    趙秀云把頻道調到滬市臺，說：“今天總算可以看了?！?/br>
    苗苗露臉的那段播出兩天，小丫頭一直憋著要等jiejie回來一起看。

    家里看本地臺是習慣，禾兒顯然沒察覺有哪里不對，就是對上meimei希冀的眼神，“嗯”一聲說：“怎么了？”

    苗苗矜持地說：“我上電視啦?！?/br>
    要是那個“啦”再不那么雀躍些，她的興奮勁都快被蓋下去。

    禾兒比meimei更激動，一連問說：“拍電視嗎？你演的什么？今天播嗎？”

    好像是她上電視。

    苗苗越發綻放笑容，多露出兩個牙娓娓道來。

    有jiejie在的時候，她也會比平?；顫娦?。

    趙秀云含笑看著，聽她們啰里八嗦，只催促著說：“吃快點?！?/br>
    飯菜都快放涼了。

    人家是充耳不聞，等苗苗的鏡頭出來才安靜下來。

    總的也就兩秒，被禾兒夸得跟主演似的。

    不過她也有奇怪的地方，在meimei臉上摸來摸去說：“那是畫上去的嗎？”

    苗苗最近也掌握這項技能，說：“我現在可以在紙上畫出傷疤來?！?/br>
    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倒是挺了不起的，禾兒起興致，吃過飯非讓meimei在自己腿上畫一個，也不怕墨水洗不掉。

    是越來越吵，趙秀云靠在櫥柜上看方海洗碗直搖頭。

    一直到十點，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趙秀云才喊道：“明天不是還有事情做？”

    年紀輕，精力旺盛，下午又睡過一覺，禾兒是不困，不過看meimei揉眼睛，說：“明天苗苗也去?！?/br>
    這種事情，挺鍛煉孩子的，趙秀云可有可無，說：“都行，自己小心點啊?！?/br>
    其實現在政策上不那么嚴，小買賣還是挺方便的。

    禾兒她們這次買回來的都是衣服，第二天交過管理費之后把攤子支起來。

    他們這次賣東西有個策略，就是用模特，人都是現成的。

    禾兒大大方方往路口一站，就是活招牌。

    苗苗雖然揪著jiejie的衣擺，掛著淺淺的笑，也挺符合她氣質的。

    有眼尖的人，駐足停下來說：“咦，這不是被賣掉那個小姑娘嗎？”

    宣傳片里苗苗的鏡頭不多，架不住漂亮啊，又在電視上播著，正是熱度高的時候，有的人模模糊糊有印象。

    禾兒哪里肯錯過這個機會，說得天花亂墜道：“對啊，她上電視穿的衣服也是我們家的，來看看嘛?！?/br>
    苗苗惦記著jiejie要給她買新的畫筆，也很是配合轉一圈說：“阿姨，特別好看?！?/br>
    穿在她身上，肯定是好看的。

    不過這招挺有效的，一天半就把東西賣得精光，幾個人湊在一塊數錢。

    他們這次是薄利多銷，因為趕時間，賣得都不貴，數下來凈掙一千多。

    禾兒大方還給mama一千塊錢，說：“我現在也給家里做貢獻了?！?/br>
    趙秀云收是收下，不過說：“不是掙錢才是貢獻的，你們認真學習也是?！?/br>
    禾兒更加得意，說：“那我兩樣都做了?！?/br>
    翹尾巴得只叫人覺得可愛。

    趙秀云高興之余，還是很不放心她要去首都讀書，車轱轆話個沒完。

    大概是出發在即，禾兒也沒原來的灑脫樣，像小時候賴著mama撒嬌一樣說：“我很快就會回家的?！?/br>
    小鳥兒雖然展翅高飛，也要歸巢的。

    第243章 抵達   第一更

    禾兒去學校報道, 是全家送過去的，趕上王月婷開學日期差不多, 兩家人一起出發，熱熱鬧鬧兩個車廂。

    錢花是老鐵路員工，時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下午上車，晚上才消停下來。

    她送走最后一個老下屬，摸起一把瓜子說：“所以我就不愛坐火車?！?/br>
    火車上工作那么多年，正兒八經為出門搭車是一次都沒有, 要不是福利待遇好，就三班倒的強度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

    她多少同事都送孩子去鐵道學院, 只等小的再進同一個系統，只有她不，這份罪受的, 家里一點都顧不上，要不是還有兩個好兒子，姑娘都不知道怎么養到這么大的。

    想起來，錢花還很是感慨道：“生雙胞胎的時候, 是我公公婆婆幫著帶的，月婷沒出生，她爺爺奶奶先后就去了，我娘家沒人能幫個忙, 老王你知道的, 三天兩頭出任務。我當時就想，要命，這娃我怎么養?！?/br>
    “我還跟領導打報告，說以后不跑車了, 下來做后勤，方便照顧孩子，工資差著一截呢，你說咱女人，有份好工作多不容易，我心里挺難過的?！?/br>
    “老大跟我說‘mama你上班去吧，我和弟弟會好好照顧meimei的’。那時候他們倆才六歲，說真的，我都沒怎么教過，人家是無師自通，我心里老覺得對不起他們?！?/br>
    “小的能有今天，是全仰仗哥哥們啊?！?/br>
    只有兩個人在一個車廂，幾個孩子都在另一邊看打牌，趙秀云也不妨說兩句掏心窩的話，道：“王文王武，男孩子里幾乎是我見過最懂事的了?！?/br>
    就生這兩個，頂人家百八十個。

    這話錢花是敢認的，說：“從小沒闖過禍?！?/br>
    做父母的，也不都是盼著孩子老老實實不惹事，她有時候是希望兒子們不那么穩重些的。

    趙秀云也是這么想的，說：“懂事孩子，要是攤上爹媽不好，能給使喚死?！?/br>
    總有人說小孩子幫家里干活、帶弟弟meimei是應該的，多半是越心疼父母不容易的人，越被剝削得慘，她大姐趙秀麗是，她自己從前也是。

    所以說，錢花就喜歡跟她說話，人家都能明白你意思，嘆口氣說：“可不是，就只有咱老覺得過意不去?！?/br>
    趙秀云突然好笑道：“禾兒帶meimei玩的時候總是遷就小的，小一點那會我都叫她玩自己的，不用管。你猜她怎么說的？”

    錢花想起禾兒那古靈精怪的性子，好奇問道：“怎么說的?！?/br>
    趙秀云到現在都能想起來當時的樣子，小丫頭甩著小辮子，雙手叉腰，義正嚴辭地說：“mama，請不要挑撥我和meimei?！?/br>
    說起來都可愛，給錢花笑的，也說起孩子小時候的趣事來。

    你一句，我一句。

    禾兒來報告爸爸他們打牌的最新“戰況”，有些大驚失色說：“媽，我是大人啦！”

    大人怎么還能再說這些，多丟人啊。

    趙秀云“喲”一生，手擺擺說：“給忘了，不說，不說啊?！?/br>
    長大都要臉面，她轉移話題問道：“誰輸誰贏??？”

    禾兒慘淡搖搖頭說：“王叔叔有兩個兒子，一對三呀?！?/br>
    趙秀云都沒怎么見過男人打牌，從前管得嚴，不論有沒有賭資，軍中都是嚴令禁止的，現在不在系統里，這種玩樂性質的就無所謂。

    她點點女兒的腦袋說：“那你給他出謀劃策啊，加起來咱也是四對三，不就輸一個?！?/br>
    可別提啦，禾兒手一攤說：“我爸打得爛，還不聽人勸！”

    她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趙秀云樂了，揮手說：“行吧，再探再報?！?/br>
    “得令?！?/br>
    禾兒應聲，又鉆回隔壁車廂。

    不過她這么一打斷，兩個mama剛剛的話題倒不好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