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228節
一上車乘務員就來過,是王月婷認識的阿姨,囑咐過有事盡管去找。 當然,禾兒是覺得不會有什么事的, 她只拿出撲克牌,高高興興張羅著要玩。 王月婷大剌剌敞開自己的書包說:“我哥說燒雞要先吃?!?/br> 誰都沒少帶吃的喝的, 禾兒趕快把牌收起來說:“我有水果?!?/br> 小麥也不甘示弱,拿出兩個大飯盒來。 他們這趟車是下午三點出發,要明天下午這個時候才能到青島, 有好長的時間可以消磨, 吃完東西就打牌,打完牌說笑話,四個人玩得正好, 門一關是躲進小樓成一統,連這回花的錢怎么分都說好了。 雖然現在還沒有aa的說法,但孩子們無師自通,決定每個人花多少錢都記下來, 回頭再平分, 要是大人的話肯定會覺得這樣不行,不過他們一點也不,在外面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是這分的。 當然,高興之余也得謹慎, 三個女孩子去洗手間都是結伴,留大米一個男孩子看行李。 禾兒聽mama的話,在火車上也沒精心打扮,穿得灰撲撲,只等到青島再說。她對這座沿海城市期待很久,據高明說,海從白天轉到黑夜都不會膩,這不僅是重逢,也是她人生勇敢地邁出第一步的開始。 連小麥都很興奮,她看著窗外后退的一切,心里想,紅軍兩萬五千里,她終于帶著弟弟走到這一步,只等錄取通知書出來。 姐弟倆的所有志愿填的都是廣州,內心里希望最好能再上一個學校,雖然不是龍鳳胎,但默契一向很好,成績也是不相上下。 大米沒有jiejie在的時候也是獨當一面,十七歲的年紀,已經算是大人,過早出來奔波而顯得成熟穩重,平??偸巧燥@沉默,跟著幾個女孩子玩的時候,格外想念高明。 小團伙里只有兩個男的,少年的友情最珍貴,恐怕除禾兒外,跟高明聯系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王月婷不知道為什么大家一下都看著窗外不說話,她比禾兒大一歲,說話做事看著還更小,受盡父母哥哥們疼愛長大的孩子,有一種不知世事的惹人憐。 為人只有兩個字可以說盡,仗義,誰有點什么事她都是沖鋒陷陣在第一線。 這一陣突如其來的情緒,很快過去,幾個人吵吵嚷嚷起來,到十點才說:“得睡了?!?/br> 明天到青島可還有很多事情做。 不過說是這么說,一人占著一張床,都翻來覆去睡不太著。 在青島等待的高明也是。 他在這待小兩年,朋友沒交到幾個,本身就是內斂的性格,只把心思都用在讀書上,在學校連年是第一,給他爸高天得意地,恨不得上哪都宣傳。 讀書好的人,在家里腰板就直。 高天回到青島是在罐頭二廠做保衛科科長,級別比之前低一級,工資因為地區問題也低些,不過對一家人來說還是很夠用。 廠里分三間房,高明自己住一間,一米七幾的大小伙,后媽都不敢再陰陽怪氣地跟他說話,否則他爸第一個就不干。 他在青島的生活還算舒心,只是格外想念自己的朋友們,興奮得睡不著,只盼著天亮得再早點。 天誰的話也不聽,太陽照舊慢騰騰升起,高明不耐煩得很,早早出門去吃飯。 只要放假,他都不太愿意待在家里,背著書包去圖書館學習,反正他爸錢給管夠,三頓飯在外面吃都行。 他從小也攢著一筆,至今都沒怎么動過,反正從能親爸身上薅下來的羊毛,堅決不拔自己的。 打廠職工院出來,離得不遠就是海,風一吹聞得到海腥味,他先是買早飯,邊吃打算溜達到火車站去等人,也不管才幾點。 走幾步路忽然想到,拐進招待所問:“你好,請問我定的兩間房有給我留嗎?” 他還交了五塊錢預留費,這時候訂房間都這樣,夏天還是青島的旅游旺季,要是沒有當地的親朋好友幫忙,那說不定得拖著行李滿街找住的地方。 前臺對這個天天來的男生有印象,說:“留了留了,連著的,是今天住嗎?” 高明答得鏗鏘有力,說:“對,我的朋友們今天到?!?/br> 這話聽著有些奇怪,前臺多看他一眼說:“行,到了你直接領過來吧?!?/br> 高明正好去接,感覺時間也富余,索性不搭公交,慢慢走過去。 哪里是富余,他在火車站又熬好幾個小時,廣播才通知進站。 比原定的晚半個小時到,不過這么點時間,大家都默認不叫晚點。 禾兒從第一遍“即將到站”的廣播響起,就拿好自己的包,巴巴伸著脖子看,怎么看也不像有站臺的樣子,只有火車“嘎噔嘎噔”慢下來。 叫性子快的人急得直跺腳。 王月婷也沉不住氣,她沒有多少坐長途火車的經驗,只覺得待在這小小的地方里,一開始是新鮮有趣,長一點只叫人覺得憋悶得很。 恨不得把窗戶打破,仰天長嘯兩聲。 誰都不比她好到哪兒去,終于站在地上的時候松一口氣。 這時候送客都可以送到火車門口的,所以逃票屢禁不止。 高明早知道他們坐幾號車廂,等老半天了都。 不管怎么熟悉的人,多么頻繁的聯系,乍見面總是會有點卡殼。 禾兒倒是挺自然的,說:“你幫我拿包,我幫月婷拿?!?/br> 王月婷的包最大最重,體力又最差,要是叫她一路提過去,不知道多累得慌。 小團伙里的兩個男孩子都是好勞力,反正一路換著背也不辛苦,在火車站門口打電話,各自報平安后去搭公交。 下午時分的太陽還是頗有威力,車廂里只有些微空氣流動,晃晃悠悠半個小時,王月婷小臉慘白說:“我想吐?!?/br> 禾兒趕緊拿火車上沒吃完的話梅,叫她多吃幾個,壓沒壓下去不知道,酸得人口水直流,好容易到地方,王月婷沒憋住,直奔招待所的廁所去,兩個女孩子趕緊跟上。 男人肯定是不能跟的,高明跟前臺開票交錢,預留款可以抵作枕頭被褥熱水壺的押金,要是有損壞可是要賠錢的。 大米看著久不見的好哥們,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好半天王月婷才小臉蠟黃出來,一看就折磨得不輕。 本來晚上要去吃海鮮,高明提議道:“要不休息一下再出門吧?!?/br> 也是體諒王月婷,但她第一個不同意,有氣無力說:“不行,我今天馬上就要看到大海?!?/br> 五個人里,大家一向都肯遷就她,高明看她的樣子,有點不放心說:“真沒事啊?!?/br> 禾兒最了解她,說:“沒事,待會就活蹦亂跳了?!?/br> 都不用待會,放好東西走出招待所,王月婷鼻子動動,夸張地說:“我聞見大海的味道了?!?/br> 神情愉悅得好像吃過仙丹,一下子容光煥發,哪還有剛剛的模樣。 高明好笑捅一下好哥們的腰側,大米伸手鎖他喉嚨。 兩個男孩子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禾兒看在眼里,疑惑地歪下頭,還是撇撇嘴沒問,到地方小心翼翼脫掉鞋,踩在柔軟的沙子上。 滬市也有海,不過實在太遠,遠到這些年只去過兩次,又不及青島的大。 這種體驗幾乎叫人著迷,幾個都高興得不行。 高明住在青島這些日子,因為離得近,有時候早晚背書煩就到這兒轉轉,連那兒有石頭都數得清清楚楚的,盡合格的地主之誼不是問題。 等吃飯的時候還說:“第一頓我請啊?!?/br> 他們一向是這規矩,沒說好的話就是平攤花錢,一開始是因為小麥他們不想占誰的便宜,久了都習慣這么做。 這么說話,還挺有大人的樣子。 連行為舉止也想靠攏,都不用誰起頭,幾個人默契交換一個眼神,有些偷偷摸摸,又大大咧咧說:“我們喝酒吧?!?/br> 這年頭,酒是稀罕東西,畢竟要用糧食,對孩子們來說更像是大人專用。 王月婷很有發言權說:“我二哥床底下藏著一瓶,我們喝掉了?!?/br> 這個“們”,指的除高明以外的四個人,他一下子有些酸溜溜地,但還是說:“買回去喝吧,也可以買點下酒菜?!?/br> 到底還帶有三個女孩子,別鬧出什么事來才好。 禾兒最近很迷撲克牌,說:“我們可以喝酒打牌到天亮?!?/br> 不知道的以為她天天這么干呢。 反正一年到頭都不一定有這么一回,連一貫穩重的小麥都說:“行,那吃完就回去吧?!?/br> 高明是帶著換洗衣服出門的,晚上他就跟大米住一間,五個人干脆在房間里席地而坐,吃的喝的擺得亂七八糟。 大話是都很能說,一個人也只敢嘗一口。 禾兒是第二次喝,臉皺成一團說:“還是好難喝啊?!?/br> 就這味道,為什么大人這么喜歡,比不上汽水的百分之一。 好在也只買一瓶,剩下的都是汽水,他們玩得別提多高興,沒敢真的通宵,一來是糾察的人會查,大半夜男男女女還在一間房,少說是個作風問題,二來明天還有要緊事要做,得好好休養生息。 招待所離澡堂遠,只能一毛錢買一瓶熱水,在洗澡間兌涼水沖。 高明兩個就站在樓梯口,這個角度能看到洗澡間進出的人,又不至于離得太近。 站這兒,說話都有回音,兩個人聲音壓得極低,不知道以為是什么地下黨交頭。 禾兒第一個出來,發梢帶著水汽說:“我看你們倆今天凈嘀嘀咕咕了?!?/br> 都是好朋友,怎么還能搞小組織。 禾兒很是不悅,難得散著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一動一動。 說的都是大米的心事,他若無其事道:“在說明天呢?!?/br> 一看就是騙人,還不如直接說“不想說”,禾兒“哼”一聲,看向高明,難得散著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搖擺。 高明沒法說啊,有些無奈道:“你頭發再擦擦吧,太晚了?!?/br> 顧左右而言他,更可惡了,禾兒很是不滿,轉身進房間,夜里幾個女孩子也說悄悄話。 小麥也覺得大米這一陣子有心事,可惜她一腦門鉆在賺錢上,一點沒看出什么端倪,只說:“也許男人之間的秘密吧?!?/br> 畢竟像這個年紀,男孩女孩之間本來就有條線,輕易不會湊一塊玩,他們這樣的少時情誼,更顯難得。 王月婷覺得“男人”這兩個字有些好笑,說:“他們還不是呢,得我哥哥那樣的才是?!?/br> 她雖然生長于哥哥們的“魔爪”之下,心里卻也覺得他們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禾兒也轉眼睛說:“爸爸也是?!?/br> 又很快改口說:“是中年男人?!?/br> 聽上去怎么有點大腹便便的形象,王月婷覺得跟方叔叔也不大像,又沒有更好的詞。 總之幾個人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