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218節
搭伙過日子,祖祖輩輩好像都是這樣,誰想過那么多。 這樣一想,兩個人的運氣實在都好,沒有一輩子這樣過下來。 趙秀云由此想到孩子,說:“將來讓她們選一個喜歡的吧?!?/br> 大的是成天還想做俠女,小的從不跟小男孩說話,說實在的,方海想不出來她們倆有喜歡的人是什么樣,說:“興許找不到?!?/br> 這話聽著,趙秀云瞪他一眼說:“不太吉利的樣子?!?/br> 其實她也不是孩子非要結婚,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的苦,但她也是個俗人,希望孩子樣樣都圓滿。 方海沒敢回嘴,嘿嘿笑,耳朵尖聽見歌聲,問:“是不是在跳交誼舞? 這種雙人舞,都是未婚男女才去,要么就是小年輕,趙秀云沒趕這個時髦,聽一會說:“應該是,要不我們看看去?!?/br> 外國語學子可能是接觸西方思想比較多,風氣更為大膽,方海這種老派人,一看人家男男女女手搭肩就受不了,說:“這合適嗎?” 跳個舞而已,有什么不合適的。 趙秀云偷偷說:“我那天從會興樓過,還看到倆男的在親嘴?!?/br> 倆男的? 這都叫什么事。 方海大為震撼,也想起一樁來,說:“我們以前有兩個戰友,也是一對?!?/br> 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沒戳破,不然少說是一個勞改,這種統一都叫流氓罪。 趙秀云其實那天也是頭回見,卻裝出習以為常的樣子說:“喜歡是不分性別的?!?/br> 她裝得好,方海沒看出來,說:“能過一輩子就行?!?/br> 處對象,不就圖白頭到老四個字。 趙秀云平常覺得他挺老古板的,這會有些驚訝,說:“老方同志覺悟高啊?!?/br> 方海挺起胸膛說:“那是,不能給咱大學生丟臉啊?!?/br> 兩個人是說著話,繞著cao場走,這天挺冷的,風呼呼吹,乍一看估計以為他們倆有病。 趙秀云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瞅著時間差不多,先去接老大 到得早,孩子還沒下課。 禾兒上課的時候一向認真,盯著黑板快盯出火來,恨不得臉上刻上“專心致志”四個字。 是到老師說下課,才下意識偏過頭看外面。 走廊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燈,映出父母的影子。 禾兒東西往書包里一扔,連忙跑出去說:“媽,想吃烤紅薯?!?/br> 也不知道是哪天起,她不再叫“爸爸mama”,而是簡短的“爸媽”,少一分親昵,多一分長大成人的內斂。 孩子總是悄無聲息,沒讓父母察覺在離去。 趙秀云的感慨總是多,說:“行,要是老爺爺今天出攤的話,就買?!?/br> 也不知道是上課太費腦子還是怎么的,禾兒這兩天餓得快,外國語后門出去有條小路,到美院比較快,夜里賣各種各樣的小吃。 估摸著天冷,糾察隊的人也懶得管,各校留校過年的學生們都聚集于此。 禾兒熟門熟路買好自己想吃的,率先走在前面。 趙秀云看著女兒背影,說:“以前是不牽mama不走路的?!?/br> 母女手牽手是正常,方海就是突然有些惆悵說:“咱們是領過證的合法夫妻,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牽著手走路?!?/br> 老夫老妻,牽什么牽。 趙秀云借著人多,手好像無意中拂過他的手背。 方海多敏銳,差點反手把她扣住,但很快反應過來,偷偷笑出聲。 禾兒回過頭想催爸媽快一點,十三四歲特有的情感變化讓她察覺到點什么,想想沒喊,撇撇嘴往前走,接到meimei還是頭也不回,拽著她走。 苗苗有些不明所以,說:“不等爸媽嗎?” 離得只有幾步遠,禾兒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的古怪氣氛還在,敷衍道:“大人有事,小孩不要管?!?/br> 再過幾天才要十歲,苗苗覺得自己就是孩子,老老實實“哦”一聲,給jiejie炫耀自己剛畫的畫。 一家四口前后走著,影子被路燈無限拉長。 第214章 首都 第一更 要去首都玩這件事, 從禾兒初賽過后,趙秀云就在準備了, 按她的想法,就是在孩子比賽之后,全家再留下來玩幾天,回家正好趕上過年。 參加比賽的三個孩子本來會由教育局的人帶隊去,她提前打過招呼,說會送孩子去,為保證不出問題, 還是提前一天到。 雖然沒有先例,人家也同意了, 到底帶著別人家的孩子出門,是要擔風險的,家長親自送更好。 現在出一趟門可不容易, 介紹信、全國糧票、行李,簡直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到要出發那天, 全家都很興奮。 早上十點的火車,趙秀云照例起得很早,里里外外檢查著,覺得一出門就要一個禮拜, 總得什么都處理妥當——小黃昨天就被她送到求老太那兒照顧著, 人家那大洋房住著,院子都不知道有多大,狗一進去就跑沒影,把苗苗氣壞了, 小丫頭可是很難過不能帶它出門玩。 家里電器除了冰箱也都拔掉插頭,門窗得關好。 看完還覺得放心不下,又看行李。 聽說首都冷得很,帶的都是厚衣服,一件壓下去,行李袋就鼓起來,尤其是今年剛開始賣的羽絨服,暖和是暖和,占地方啊。 還貴,棉襖三四十塊就能買一件不錯的了,羽絨服得六七十。 可穿上它,苗苗不用一口氣套四件衣服,不然畫畫的時候手臂都快舉不起來。 家里今年是寬裕,畢竟無債一身輕,趙秀云花錢不那么畏畏縮縮,加上她的連載書完結,要出單行本,出版社又給結八百塊錢的稿費。 八百,普通工人一年都掙不到。 方海算是知道什么叫文化致富,心想自己工資要是再不漲,就擔不起“養家糊口”四個字,他是男人,總覺得掙錢養家是自己的事。 哦,還有出力氣也是他。 方海試著拎起行李袋,重倒是不重,就是實在大,背上去像一座山一樣,十米開外都能看見人。 趙秀云覺得有些好笑,說:“你這走一步,能撞見八個人?!?/br> 豈止啊,那是他在前頭走,大家自動給讓出道來,母女三個就跟在他后面走。 禾兒伸手戳一下,說:“里面都是衣服嗎?” 出門在外,能帶的也就是衣服,誰讓現在是冬天。 趙秀云算是在心里發誓說,下次再也不冬天出門玩,等下火車的時候更后悔。 老家那片其實一到冬天更冷,可她在滬市已經待習慣,幾乎忘記是什么感覺,到首都的時候風一吹,整個人透心涼,連腳都在抖。 媳婦本來就是最怕冷的人,方海想回頭看她,包咔嘰把人撞個暈頭轉向。 趙秀云忍不住罵說:“當心點!” 禾兒沖爸爸吐吐舌頭,在原地跳兩下說:“我們現在要去哪?” 決賽會在首都外國語大學的大禮堂舉行,主辦方為參賽選手提供住宿,也訂在學校的招待所。 趙秀云怕住不上,放假前特意請一位首都的同學幫忙來問過,已經提前訂好房間了。 畢竟什么都不方便打聽,沒有人在當地是真不行。 陌生地方,總得找找路,趙秀云先是木牌子找到公交車站,又搭上公交,全程兩只手都拽著孩子,生怕走丟。 苗苗有些緊張地依偎著mama,禾兒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到招待所才算松口氣。 方??偹隳馨研欣钚断聛?,孩子大,不好再跟爸爸睡一間房,這次開的是兩間,就在隔壁住著。 禾兒帶meimei住一間,驚喜地看來看去,對她來說,在家里住和在外面住是不一樣的。 苗苗小鹿一樣的眼睛流露出些許警惕,最后說:“有點熱?!?/br> 當然有點熱了,招待所有熱水汀,是一種鑄鐵的暖氣片。 于世紀初傳入中國,像滬市的平安飯店就是第一家引入的,安裝費用貴、使用起來貴,像現在住這里每間房每天要交兩毛錢的取暖費呢。 趙秀云本來還有點心疼,在里頭待一會也覺得值得,說:“等咱們有錢,也裝一套?!?/br> 不便宜,鋼鐵和泵這兩樣,加起來就得上千,更別提要燒煤。他們現在冬天取暖都是燒爐子,用的蜂窩煤,一天到晚都得通風,而且管子容易燙傷人。 這趟出門坐的是臥鋪,睡過一夜,現在精神頭都挺好的。 趙秀云是尋思晚上可以早點回來睡,趁著白天有太陽,還是在外面轉轉。 說是太陽,其實照在人身上一點感覺都沒有。 出招待所風一吹,又冷得直哆嗦。 方海攤開地圖看,說:“是去吃涮羊rou嗎?” 趙秀云現在就想一碗熱湯下肚,說:“對,你找找在哪?!?/br> 論找路看地圖,方海是強項,東轉轉西轉轉,居然不用問人,就能找到東安市場。 就這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兩個孩子都被轉暈了,只覺得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因為有父母在什么都不用擔心,一臉佩服看著爸爸。 方海頓時抖起來,說:“小菜一碟?!?/br> 也該他抖的,趙秀云跟著夸說:“厲害?!?/br> 什么寒冬臘月,方海是一點都感受不到,說:“找找店在哪吧?!?/br> 其實哪里用找,客人最多的一家就是。 吃涮羊rou當然得到東來順,一大盤子rou兩塊錢,分量最少有一斤,再一人一個貼餅子,那味道,真是不用提。 既然是出門玩,趙秀云就覺得該吃好喝好,一家四口頭回叫rou撐得走不動,喝湯喝得滿頭大汗。 方海擺擺手說:“坐一會吧?!?/br> 不然一冷一熱到外頭去,當心孩子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