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跑嗎？”

    三年前的今天吃了啥她說不定都能想起來，在這跟誰裝傻充愣呢。別的事還好說，這上頭方海從不慣著, 當即拍板說：“別磨蹭，趕快起床跑?！?/br>
    要不是他拽著，早起了好嘛。

    趙秀云還是想逃避跑步，說：“我好困?！?/br>
    從來起得比雞早, 困什么困。

    方海不為所動, 說：“起來?！?/br>
    趙秀云邊掀被子被撒氣，說：“小心留待觀察?！?/br>
    “那也得起，你看你最近瘦成什么樣了?！?/br>
    這話說得，趙秀云都沒法發脾氣, 只是老大不樂意說：“跑不動?！?/br>
    說來奇怪，為什么干活她不喘，獨獨跑幾步能累成這樣。

    方?？偨Y說：“因為你身體虛?！?/br>
    能扛二十斤米的人，到底哪里虛了。趙秀云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自己愛惜命，只能不情不愿說：“晚上少折騰，我說不定就不虛了?！?/br>
    還有這說法？

    方海虛心求教道：“這對你身體不好？”

    實在不好只能忍了。

    趙秀云哪里知道，她這方面的知識也是一片空白，只能模模糊糊說：“我累啊，可不就不好了?！?/br>
    這倒也是，方海痛定思痛，說：“行，那我熬一熬吧?！?/br>
    一臉沉痛。

    趙秀云才不信他能忍，沒一天消停的，換好衣服說：“我吃塊桃酥再走?！?/br>
    不墊東西她跑不動。

    方海也不為難她，只從樓下跑到院門口拿牛奶，再跑回來。

    加起來就八百米，喘得快斷氣，還咳嗽起來。

    方海邊搖頭邊給她順氣，人扶著樓梯欄桿走路，怎么看怎么虛弱。

    他實在無奈，說：“這速度，也就比走路快一點?！?/br>
    快半點也是快，趙秀云辦公室坐久，越發弱柳扶風，斷斷續續說：“我……以前……七個……工分?！?/br>
    掙七個工分也是大勞力了。

    方海從不懷疑她能干活，問題是能干活的人就強壯嗎？有時候都是撐著，苦頭只怕在后面。

    他徹底剝奪媳婦干重活的權利，連去工地也三令五申不許扛鋤頭。

    趙秀云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只怕越來越虛弱，但不敢反對，因為這回方海對自己也很狠。

    他從前沒覺得夫妻生活哪里不對，現在每晚都忍著。

    有時候過那一陣就能睡，有時候睜著眼半天睡不著。

    趙秀云睡眠淺，忍不住說：“算了算了?！?/br>
    方海禁不住誘惑，手往她的細腰上一放又收回來，意志堅定道：“你睡你的，別管我?！?/br>
    哪里可能不管他，這么大一個活人躺在旁邊。

    趙秀云連著幾天也沒睡好，終于忍不住說：“不要動來動去的?！?/br>
    方海保證自己沒有動，他潛伏的時候還試過四小時一動不動，就怕把她吵醒。

    有點委屈說：“沒動?！?/br>
    “說你動，你就動了?！?/br>
    趙秀云簡直是沒好氣，她一向不太主動，最大膽也只能是手湊過去。

    方海都給嚇僵了，隨之而來一陣狂喜，片刻又褪去說：“睡吧?！?/br>
    還睡什么睡，趙秀云漲紅臉，說：“我不累的?！?/br>
    第136章 耀武揚威   第一更

    沒能做主任這件事, 趙秀云早有預料。

    她失望之余不是那么震驚，但被這一餡餅砸中的李玉暈頭轉向, 其實她在婦聯待得最久，性格平穩，又是高中畢業，能升職也不意外。

    只是讓人有點意難平而已。

    李玉怪不好意思的，覺得自己是截胡，本來大家好好的同事關系，倒變得尷尬起來。

    其實也不是她的錯, 趙秀云總不能去怪她。

    張梅花也覺得過意不去，有點食言而肥的意思, 本來要月底才辦手續，也早早給辦了。

    辦公室只剩下三個人，趙秀云說：“塞翁失馬, 也許我的福氣在后頭?！?/br>
    只這一句，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總不能還要她去安慰李玉吧。

    李玉正在挪桌子，順著說兩句, 其實都知道家屬院的坑就這么多，下一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

    到底這話題說起來叫人不痛快，她轉而問：“怎么聽說福子要搬走？”

    李老爺子年前去做手術，骨頭打斷重新接, 已經修養得差不多, 到底是兩家人，再住著不合適，人家不自在，再加上方海那邊已經把人全抓獲, 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趙秀云說：“對，要搬回家。八叔公身體也好得差不多，還是想回城里住?！?/br>
    畢竟地方再簡陋，也是自家的好。

    李玉還怪可惜的，說：“福子老乖了，那天小寶哭，她還幫我哄半天?！?/br>
    外冷內熱一孩子，看著對誰都警惕，其實心軟得一塌糊涂，當媽的人，真是見不得啊。

    趙秀云說：“是啊，做家務數她最積極，不讓干還急?！?/br>
    這也是她同意讓爺倆搬回去的原因，不管他們再怎么努力，把福子當自己家的孩子看來，對她來說都是寄人籬下。

    不過這事不急于一時半會，她說：“還要暑假呢，老爺子的腿得再養養?！?/br>
    說著話，求老太在外面喊：“苗苗mama?！?/br>
    聽話音還有幾分急切，老太太平日里震驚，很少有這么沉不住氣的時候。

    趙秀云怕是什么事，快步走出去問：“怎么了？”

    求老太給她看信，說：“怎么我都聽人說開始平、反了？”

    趙秀云一目十行掃完，說：“這是當年李家的事？”

    “是啊，他父親原來給袁家做過官，就是個小書記員，后來做生意，還捐助過起義，只是后來……唉，我就想問問，他這樣的也有機會平反的吧？”

    趙秀云還真不知道，她只聽說有幾例，但都是案情不復雜的，現在連負責這項工作的辦公室門都不知道開在哪。

    她想想說：“您要是有證據，多搜集一點，我再四處打聽打聽?！?/br>
    又說：“您也注意身體?！?/br>
    本來就有年紀的人，身體也不好，還到處cao勞。

    求老太只擺擺手說：“今年還覺得比往年更有力氣?！?/br>
    總覺得她欠了李道點什么，一口氣吊在心頭。

    趙秀云眼見著她好起來，也是松口氣，說：“家里要是鬧騰，現在天氣也好，多上外頭走走?！?/br>
    求老太知道她的好心，沒多耽誤她上班，把信留給她，說兩句就走，從背影看，看不出原來那氣若游絲的樣子。

    陳蓉蓉有些奇怪道：“怎么覺得若云奶奶今年身體不錯?！?/br>
    趙秀云心知肚明，含含糊糊帶過去說：“養得好吧?！?/br>
    等到下班，她帶著求老太的信回家，打發孩子們在客廳寫作業，進書房才拿出來說：“若云奶奶給我的?！?/br>
    三頁紙，李老爺子草草看都知道是自家的事，這些年他夢里夜里都不敢忘，說：“挺細的，幾乎全在上面?！?/br>
    都是些爛谷子陳芝麻的事，難為她還能找得這么細。

    老爺子嘆口氣說：“也不用為我折騰，都這把年紀的人了?！?/br>
    上上下下幾十口，只剩他一個，少年時的意氣全是寥落。

    趙秀云還在琢磨，坦誠地說：“要是風險大的話，恐怕我暫時沒辦法?！?/br>
    她是有家有口的人，總不能為別人的事把全家搭上去。

    “不著急，不辦也行?！?/br>
    但這事其實沒想象的難辦，趙秀云還沒打聽好材料要交到哪兒去，她問過幾個單位，都說還沒有專門的工作組，好在李師長主動幫忙。

    還不到端午，批復已經下來。

    李老爺子拿著信抖，問：“我這就……沒罪了？”

    趙秀云感慨萬千，說：“是這個意思，您原來的工資會補發，房子也會退，其他的估計都不好找?！?/br>
    身外物，也都不重要，李老爺子看重的是名節，想想說：“滬市的房子是有一處，在和平里?！?/br>
    和平里，那不就是平安飯店外那一片，解放前是各家的公館，一水的小洋房，不是說李家只是做點小生意嗎？

    趙秀云一時不知道“小”字怎么寫。

    她還跟方海嘀咕說：“我都打聽過了，人家是住三層小樓長大，出入豪車接送，家里下人就好幾十個，這怎么能叫小生意?！?/br>
    方海也是才知道，吃一驚說：“這得是多好的日子啊?！?/br>
    兩個人都是苦出身，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已經過得頂好，這樣跟人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趙秀云也是聽說的，說：“花園都有三分地，主樓副樓大得很?！?/br>
    人家那日子啊，方海搓著手說：“咱們什么時候去買電視??？”

    說起電視，當時原本要買，可是家里添了兩個人，花銷正是大的時候，雖然錢不是自己家出，但沒法對外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