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補充說：“高明也是咱們家的?！?/br>
    這要高天聽見，一準急眼，可惜大家心里都是這么默認的。

    應付完家里的，外頭還有。

    陳秀英第二天就來打聽，說：“秀云，你什么意思，不生了？”

    趙秀云知道這只是剛開始，說：“是啊?！?/br>
    “你可別傻，家里沒個男孩怎么行?！?/br>
    “怎么不行？我們日子也過得好著?！?/br>
    “你現在是年輕，以后呢，誰給你養老？”

    這可真是太遠。

    趙秀云不甚在意說：“孩子有心，都會給養的，沒心，都指望不上?！?/br>
    說到底不是憑男女，是憑父母怎么教育孩子，這點她早看得清楚。

    “那怎么能一樣，女兒嫁出去，女婿能給你養啊?！?/br>
    “做公婆的指望兒媳婦嗎？都是一個道理，生哪個指望哪個?！?/br>
    她說什么都有理，陳秀英接不上話，心里還是不認同的。

    張梅花也打聽過，她說得隱晦又直接，問：“是你不生，還是小方不生?！?/br>
    這話聽起來是有一點怪，趙秀云說：“我們一起商量的?！?/br>
    商量的，張梅花看向她肚子，說：“還是趁年輕去看看，男人啊，現在貪顏色，將來不定的事?！?/br>
    趙秀云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說：“身體都好著呢，就是不想生而已?！?/br>
    小方還有這覺悟？

    張梅花表情欣慰道：“行，你們能確定就行?！?/br>
    連從老家探親回來的求老太都來問，聽完只剩一聲嘆息說：“你比我姑娘有眼光?！?/br>
    傷心人、傷心事，趙秀云只能盡量安慰道：“您還有若云?！?/br>
    哪怕天塌下來，有這個孩子，老太太也得活下去。

    求老太是上門送特產的，忽地嘆口氣說：“我給找了一人，大姑娘，后媽做主三百塊彩禮打發。我問過，她自己也愿意，總比在家受窮受氣好?！?/br>
    她想著，將心比心，后媽手里吃過苦的姑娘，總比別的好些。

    趙秀云愣住半響，說：“您為若云盡心了?！?/br>
    可不盡心嗎，求老太咳嗽兩聲，說：“我好像不太好了?！?/br>
    人到這個年紀，中年吃過大苦，接連喪子喪女，她還能有幾分活頭？

    孩子，她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交到親爸手上，趁著這點時間，何必再跟人對著干。

    她握著趙秀云的手說：“我不知道還有幾天，要是有個好歹，求你多看著點若云?！?/br>
    聽說求老太年輕時是大家小姐，就這雙手，也知道沒少吃苦。

    趙秀云應承下來，說：“您放心，我一定會的?！?/br>
    她不會去說什么“人不一定的事”這樣的話，都是自欺欺人而已，不如讓人家更寬心。

    唏噓得很啊。

    趙秀云夜里還跟方海說：“李東平這人，我看著就煩，你少跟他打交道?！?/br>
    “我跟他本來就不熟?！?/br>
    方海抖抖被子，說：“一個他，一個高天，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說起高天，趙秀云又要罵。

    “我好險沒把臉給他抓花，說什么高家的兒子可不會去做上門女婿，打量誰跟他似的一天到晚凈琢磨這些事?！?/br>
    方海不悅蹙眉道：“找你了？”

    是不敢找他的，中間還差著兩個級別，誰會這么犯傻。

    趙秀云還是氣不過，說：“對啊?！?/br>
    “你別管他，我來處理?！?/br>
    趙秀云有些好笑道：“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愛攬事啊?！?/br>
    原來但凡用點腦子的，二一推做五全給她。

    “那我做得好不好？”

    說話就說話，非要湊過來，德性，趙秀云推他推不動，索性不管。

    方海被子一兜，把兩個人都罩住，過會悶悶地說：“我給家里寄信了，以后半年只寄五十塊錢，我知道，他們對你不好，但我只能做到這里。你打我吧，出出氣也行?！?/br>
    趙秀云怔住，一會才問：“這就是交代？”

    “不算吧，只能出口氣?！?/br>
    趙秀云手無意識地動來動去，才說：“是出口氣?！?/br>
    她自己是不跟家里聯系的，因為老趙家收了一大筆彩禮，按規矩，人家也不敢再來找她。

    可方家不一樣，她覺得方海能做到這一步就行，那是生他養他的人，婆婆也曾經省下過嘴里的飯，喂大這個兒子。

    日子嘛，總該超前過，沒道理她都撐過來了，現在倒過頭來要為那些再爭吵。

    趙秀云不懷好意地說：“你說打你的??？”

    她是真沒心疼，勁還不小。

    方海倒吸口氣，尋思這得是有多生氣，等她停下來才說：“該我了吧？”

    他反手扣住人壓過去。

    趙秀云迷迷糊糊想，打輕了。

    于是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想方海一腳，說：“快點起?！?/br>
    今天是高明生日，早早就預備好要進城。

    高明起得早，換上自己的新衣服，陳芳起來做飯的時候，人都沒影了，跟高天抱怨說：“你這個兒子，早晚是給別人養的?！?/br>
    高天面色不愉地呵斥道：“閉嘴吧你?！?/br>
    他昨天去找趙秀云也是陳芳攛掇的，現在越想越后悔，忍不住遷怒說：“再挑撥就滾回老家去?！?/br>
    方團手下可是少一個副團，他還指望往上升呢。

    高明不知道家里的紛爭，知道估計也是叫好。

    他出門得太早，天還沒亮，風一吹精神抖擻，他在自行車棚里等一會，跳著腳暖和暖和，看到太陽露出個頭，才上樓。

    先趴在門邊上聽，聽見有窸窸窣窣地動靜才敲門。

    趙秀云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誰，開門先摸他的手說：“這又是幾點起的？”

    這孩子，生怕誰落下他似的，說好幾次，也是一大早就來等禾兒。

    高明靦腆地“撒謊”說：“剛來?！?/br>
    這話，趙秀云也是不大信，摸摸他的后背說：“挺暖和的?！?/br>
    這些天他跟著方海跑步，別的不說，精氣神是大好。

    苗苗看見高明哥哥大驚失色，她鍛煉的時候愛偷懶，撒個嬌爸爸就放過，高明哥哥不一樣，是jiejie的“小狗腿”，就拿眼睛死死盯著，一點也不肯放松。

    現在已經是她最害怕的人之一了。

    她只知道今天要進城，不知道是跟他，噠噠躲到mama后面。

    老鼠見小貓似的。

    方海從屋里出來，說：“能出門了嗎？”

    趙秀云利落給禾兒編頭發，別上發卡說：“可以?！?/br>
    連早飯都不吃，打算進城吃。

    還別說，五個人這樣一塊走，看著還像一家子，上電車還有人說：“龍鳳胎，好福氣啊?！?/br>
    高明最近見長，看著跟禾兒差不多，他一向話不多，禾兒已經滿嘴跑火車跟人說起來。

    “對啊阿姨，我們是龍鳳胎，我是jiejie?！?/br>
    她比高明大四個月，到處都要說自己是jiejie。

    苗苗不樂意，抱住jiejie的腿說：“我的jiejie！”

    禾兒像mama哄她一樣，哄meimei說：“是啊，jiejie最喜歡你?！?/br>
    說不是她媽的親閨女，方海都不信，嘖嘖稱奇道：“挺有一套啊?！?/br>
    趙秀云好笑道：“你不就吃這套嗎？”

    方海壓著聲音笑，說：“敢情你也知道自己都在哄我啊?！?/br>
    夜里說得多好聽啊，他就跟心尖尖上的人似的。

    趙秀云踩他的腳，說：“就你長嘴?！?/br>
    第97章 安排   早飯吃蟹粉湯包，一個小小的，咬……

    早飯吃蟹粉湯包, 一個小小的，咬一口湯汁溢出來。

    苗苗只吃餡拌稀飯, 咬著咬著說：“mama，卡住了?！?/br>
    趙秀云捏著她的嘴東看西看，好不容易把卡在牙縫里的蟹殼找出來。

    小小的一片，混進去的還不少，過一會禾兒也說：“卡住了?！?/br>
    她舌頭動來動去都沒找到，張大嘴給mama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