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苗苗坐在小凳子上，糖果抵在口腔內，鼓起一小塊。

    多么可愛的孩子啊，趙秀云一顆心都要碎，恨不得去把王娟宰了。

    她跟禾兒說的話多些，這個孩子性子也更像她，常常能讓她猜得□□分準。

    但苗苗太安靜，她更多時候拿不準，這會小心翼翼地說：“你不要聽別人胡說，你和jiejiemama都喜歡的?！?/br>
    苗苗點點頭，這個她也知道的啊。

    甚至補充說：“還喜歡爸爸?！?/br>
    趙秀云接下來的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只覺得自己快哭出來，抱著孩子說：“對不起?！?/br>
    苗苗更多行為像jiejie，很是不解mama突如其來的道歉，但她并不是會反問的孩子，腿一踢一踢說：“沒關系?！?/br>
    對不起，后面就是沒關系。

    趙秀云摸摸她的小腦袋，這也是她十月懷胎的掌上明珠，她能為孩子豁出命，但人最怕的就是差一絲一毫，差就是差了，她再一碗水端平，恐怕落在別人眼里還是不平。

    她順順孩子的頭發說：“苗苗生mama的氣嗎？”

    “為什么要生氣？”

    孩子那雙肖似自己的眼睛里一派赤誠，mama對她的人生好像是最重要的事。

    趙秀云忽然不敢看，囁囁說不出話來。

    半響鼓起勇氣說：“因為mama更喜歡jiejie?！?/br>
    在她生了meimei后最無助的日子里，是這個孩子陪伴在mama身側，貼心得叫她有無限活下去的勇氣。

    那不止是她的孩子。

    苗苗眨眨眼，說：“我也最喜歡jiejie啊?！?/br>
    她還敏銳指出說：“jiejie最喜歡mama?！?/br>
    不過沒關系，她也很喜歡mama，唔，只比喜歡jiejie少一點點。

    趙秀云怔愣，問：“mama可以最喜歡jiejie嗎？”

    為什么不行呢？

    苗苗用袖子擦掉口水，直白用眼神表達。

    反倒顯得趙秀云的慌亂有些可笑。

    她難得語無倫次說：“沒……沒關系嗎？”

    苗苗用力點點頭，說：“沒關系啊?！?/br>
    趙秀云覺得荒唐，又有點能理解孩子的想法，反正五根手指都在自己家，哪根長哪根短有什么區別，也不會砍掉一根。

    她不是因為太豁達，而是從沒感受到被區別對待，反而是大人有時候的刻意，更顯得心虛。

    她擁有許多許多的愛，所以正視其中的差別，即使差這一點點，她仍舊是被愛的那個。

    所以她可以勇敢說：“我最喜歡jiejie?！?/br>
    不擔心mama因為自己不是“最”的那個而生氣。

    趙秀云想，是她狹隘了。

    她自以為孩子都在掌握之中，或許從沒真正懂過。

    樓下，禾兒心不在焉地玩著，時不時看向家里，有點發脾氣地說：“爸爸，我要回家?！?/br>
    方海不知道樓上怎么樣，只得哄她說：“mama跟meimei有事做?！?/br>
    有什么事？meimei還是個小孩呢。

    禾兒從小很有做jiejie的自覺，說：“meimei不會做家務?！?/br>
    哪里是什么家務，方海也不想糾正她，說：“再一會會就好?！?/br>
    一會又一會，禾兒撇撇嘴說：“哼，剛剛你也這么說?！?/br>
    她在心里決定把爸爸再變回第三喜歡的人，不能跟meimei并列。

    方海哪里知道就這么一會功夫，自己的地位又降了。他的心思全不在這，看到媳婦和小女兒都好好的才放下心。

    第92章 反省   這一夜，夫妻倆都沒有睡好，趙秀……

    這一夜, 夫妻倆都沒有睡好，趙秀云尤其翻來覆去, 問：“我是不是很偏心？”

    她只要想起這句話，就覺得心慌慌。

    方海想說出一兩件具體的事，也說不出來，但苗苗既然篤定覺得‘mama更喜歡jiejie’，那其中必然是有那么一些事需要反省的。

    他安慰媳婦說：“那就知錯能改，以后多注意一點小的?！?/br>
    好像也只能這樣。

    為著這個，正月初三, 全家一起進城玩，趙秀云特意觀察了一下苗苗, 往常都是jiejie帶meimei多。

    要進城，苗苗顯然也是高興的，但她的眉飛色舞只有一點點, 并不像jiejie那樣激動。

    一家四口出門，一向是趙秀云抱著禾兒坐車，方海抱著苗苗，因為車位窄, 這樣搭配坐比較不擠。

    今天是趙秀云抱著小的。

    孩子好像沒覺得有哪里不一樣，苗苗一上車就睡著，小腦袋在mama懷里一點一點，禾兒不舒服地動來動去, 最后說：“爸爸, 太擠了?！?/br>
    當然擠了，這點位置，但過節坐車的人太多，哪怕是單買一張票, 售票員也不讓孩子占一個座。

    方海有些無奈道：“那你坐，爸爸站著?！?/br>
    他站在座位旁邊，好像一棵青松，沿途顛簸也不為所動，趙秀云給他遞眼神，得到安撫后，有一搭沒一搭拍著孩子的背。

    車一路開進市區，今天的車格外擁擠，光暈車吐的就有四五個，趙秀云差點都沒忍住，下車的時候忍不住扶著樹喘氣。

    等那股惡心勁平息下去后，才牽著小女兒往前走。

    走路的話，都是她牽苗苗的多，嫌孩子爸爸心眼粗，怕把孩子看丟了。

    苗苗不愛走動，多半走一會就想讓抱。

    抱的話，就是爸爸抱。

    禾兒大人一樣嘆口氣說：“你都四歲，怎么還要抱。我四歲的時候，已經不讓抱了?！?/br>
    哪里是不讓抱，是沒人能抱，那年剛生苗苗，她有時候可憐巴巴看著mama抱meimei，頭幾次還纏著也要抱，趙秀云沒辦法，只得背一個抱一個，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等沒多久mama背痛得貼膏藥，就不再提，這個孩子總是較別人家的貼心。

    趙秀云摸摸孩子的頭，她沒有虧過小的，但總因為這樣更覺得虧待大的，忍不住偏疼她。

    苗苗挺理直氣壯的，說：“走不動啦?！?/br>
    方海捏捏女兒的小鼻子，說：“小懶鬼?！?/br>
    雖然不是好話，苗苗也應，趴在爸爸肩膀上偷笑。

    好在方海力氣大，一點也不費勁。

    正月里人多，趙秀云眼睛直盯著禾兒看，怕她一不留神跑沒影，時不時看一眼小的。

    那眼神，方海無奈道：“我抱著呢，還能給丟了？”

    可說不好，趙秀云知道自己就是太愛cao心，說：“我就這倆，不得寶貝一點啊?！?/br>
    行，寶貝吧。

    方海嘴巴無聲說：“怎么不見寶貝我？”

    趙秀云自己嘴動一遍才猜出說的是什么，伸手去擰他。

    苗苗東看西看的，兩只手緊緊圈著爸爸的脖子，還有點怕人多的意思，小孩子不知輕重，越圈越緊，都以為她要“弒父”了。

    方?？人砸宦曊f：“苗苗，手松一點?！?/br>
    夫妻倆并肩走，把大的夾在兩個人中間，從趙秀云的角度看過去，苗苗小拳頭都捏起來了。

    禾兒把手臂伸長說：“meimei牽?！?/br>
    她總是比mama更能察覺到meimei的想法。

    趙秀云想起苗苗剛出生的時候，禾兒并不喜歡這個奪去寵愛的孩子。一個是會跑會跳會說話，一個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躺著咿咿呀呀，趙秀云自己吃夠做jiejie的苦，總覺得大的更可憐些。

    小孩子，總是要找mama的，苗苗長牙那陣子反復發燒，恨不得長在mama身上不下來，趙秀云自然不撒手，有幾回禾兒手伸出來討著要抱，也沒法應她，夜里都覺得替孩子委屈。

    那個時候，她是恨方海，誰都恨，娘家人、婆家人，覺得全世界只有她和孩子是一國的。為此，禾兒對爸爸、奶奶、外婆都不冷不熱。

    有什么辦法啊，趙秀云只能跟禾兒說：“mama是最喜歡你的，但是meimei還小，需要人照顧?！?/br>
    現在想想，是不是說這個話就不對？

    那段時間，禾兒是有點被mama嚇到。

    趙秀云老哭，夜里哭，白天哭，碗破了也哭。小的哪里知道什么，還嘎嘎樂，只有禾兒牽mama的手。

    小小的，軟軟的一雙手。

    沒有她的話，孩子該怎么活下去。

    趙秀云憑著這口氣撐過來，有時候看著禾兒不覺得像自己的孩子，更像是好好活著的勇氣。

    禾兒開始學著照顧meimei，她自己也是個半大孩子，哪里會什么，只是在mama忙的時候，笨拙地哄著，后來還會給meimei換尿布。

    她一開始并不是自發喜歡meimei的，而是為了mama才喜歡，趙秀云看得真真的，替孩子有些不平，又或者，是替她小時候。

    她打小就煩兩個弟弟，可不是她帶就是她媽她姐帶，這個家最苦的就是這兩個人，心疼別人，就只能多替別人辛苦一點。

    小的六個月就去育紅班，大的已經在育紅班上了好幾年，老師說她隔一會就要去看meimei好不好，回來嘰嘰喳喳跟mama說meimei今天換幾次尿布，喝幾次奶粉，哭過幾次。

    趙秀云坐在廣播室里，什么都知道，對禾兒愈發憐愛。

    她陷入在自己的回憶里，方海察覺到沉默叫她一聲。

    看向他的那一眼里，有恨，雖然很快就收斂掉。

    方海吃一驚，這才出門多大會，誰闖禍了？

    他打量兩個孩子，都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