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云手撐著下巴也想起來，那是隨軍前禾兒唯一一次見爸爸，以為是什么生人，連床都不肯叫他上。

    方海巴巴哄了好幾天，女兒才肯叫抱。

    熟稔些又得歸隊，走的那天孩子哭得也是天崩地裂。

    趙秀云現在想起來還心酸呢。

    “你剛歸隊那幾天，禾兒抱著你睡過的枕頭不撒手?！?/br>
    方海心下一軟，打商量說：“要不少打兩下吧?！?/br>
    多好的孩子啊，偶爾犯錯也是有的。

    趙秀云立刻瞪眼。

    “洗碗去?！?/br>
    方海訕訕想，女兒啊，爸爸替你們爭取過的，可惜沒用。

    第52章 單人照   剛犯過錯的孩子，總是格外乖巧……

    剛犯過錯的孩子, 總是格外乖巧。

    一連好幾天，禾兒是見了人恨不得鞠躬問候, 夾著尾巴做人，大氣都不敢喘。

    方海頭一次見她這樣，還有些擔心道：“給孩子嚇的?！?/br>
    趙秀云最知道孩子，不在意笑笑說：“等著吧，過兩天就故態復萌?！?/br>
    哪回不是保證得好好的？孩子嘛，有時候沒辦法用大人的標準去要求的，即使是大人又能做好到哪里去。

    方海這才放心。

    “她這兩天都不跑出去玩, 我見了都奇怪?！?/br>
    打放假，那是真沒兩天見過孩子的影子, 家里好像小飯館，到點回家吃飯。

    趙秀云道：“月婷在家做作業，都不出門, 高明也好幾天沒見了?！?/br>
    “他后媽還管他？”

    “不管的吧，興許有什么別的事?！?/br>
    趙秀云這句話話音剛落，就看到高明的小腦袋出現在門邊，彼此都是嚇一跳。

    她拍拍胸口說：“找禾兒嗎？”

    高明點點頭, 補一句說：“趙阿姨，方叔叔?！?/br>
    還怪有禮貌的，趙秀云給他拿糖吃，對這個孩子她總是忍不住多心疼些。

    高明手在褲腿上擦擦, 接過來剝一顆, 歪著頭等回答。

    這個時候看，他還是挺有小孩子樣的。

    趙秀云摸摸他的小腦袋說：“應該是乒乓球那，你找找?！?/br>
    高明一溜煙跑沒了，留下方海一臉疑惑道：“我怎么覺得他對你的態度也好?！?/br>
    對他就不一樣了, 有點愛答不理，主動說話還得看人家大少爺心情。

    趙秀云嘆氣道：“想媽了唄?！?/br>
    孩子可憐啊，再攤上這么一個爹，說起來看的人都覺得不滿。

    她板著臉說：“這個高天，孩子孩子不管，什么人啊?！?/br>
    但凡做爸爸的是個人，孩子也不至于過成這樣。

    方海未免她遷怒自己，鄭重其事道：“我跟他可不太熟啊?！?/br>
    雖說都是戰友，營地那么多人，能認得臉、說得出名字就不錯了。

    趙秀云撇撇嘴說：“少來，我上次還看見你倆勾肩搭背的?！?/br>
    方海直喊冤枉。

    “我跟誰走路都勾肩搭背，順路的事?！?/br>
    然后快速轉移話題說：“你不是有事跟我說嗎？”

    差點給忘了，趙秀云回過神來說：“過兩天禾兒生日，你還記得吧？”

    方海當然記得，說：“回頭我請個假，咱們上城里玩?！?/br>
    小孩子，有得玩是最好的，禾兒這兩天戰戰兢兢地，也有怕mama把她的奶油蛋糕取消的因素，乍聽到可以去玩，整個人快樂得一蹦三尺高。

    又很快收斂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說：“謝謝爸爸mama?！?/br>
    真是滿院子的孩子，再找不到這么會作怪的了。

    趙秀云點她的額頭說：“你啊你?！?/br>
    到底“你”不出什么來。

    禾兒適時提出自己的小要求說：“mama，我們能帶高明一起去嗎？他還沒有去過城里?！?/br>
    家屬院離市區坐車就這一個來多小時，婦女們一個月總要去一兩趟買東西，哪有不帶孩子的。只有高明，生下來沒媽，打小在老家長大，后媽手里活著，是這兩年他爸級別夠才來隨軍。原來吃穿都成問題，更別說去城里玩了。

    做媽的人啊，心地軟，即使知道要多花錢，趙秀云也摸著女兒的頭發應了。

    禾兒高興得不行，和要吃奶油蛋糕差不多，興沖沖跑去要和高明說這個好消息。

    高明家在另一棟樓，晚上樓道昏暗，禾兒三步往上跳，差點絆倒，膝蓋上蹭一點灰，拍拍又站好，立定敲門。

    來開門的是陳芳，她撇撇嘴沒說話，要不是顧忌人家回去會告狀，門當場她就甩上，只能不陰不陽地說：“不在，不知道死哪里去了?！?/br>
    哼，一天天不知道都在外面瞎跑什么，哪天死在外面都沒人知道。

    滿大院，禾兒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陳阿姨，也不應聲，又是蹦蹦跳跳下樓。

    她找高明一向一找一個準，逮著樹下面喊。

    高明從半人高的地方跳下來，隨手擦汗說：“在這呢?！?/br>
    夜里黑，這一片是沒什么燈的，禾兒抬頭看，怎么看都是黑黝黝的一片，連枝葉在哪都看不清，這要一個踩不穩，要出大事。

    小姑娘掛油瓶子說：“說好晚上不來的?！?/br>
    高明訕訕，沒想到她這么晚還會來找，手上的東西拼命藏著，說：”我就今天?！?/br>
    “不管今天、明天，都不可以?！?/br>
    “好，這么晚你咋來了？”

    禾兒險叫他氣得忘記正經事，雙手叉腰道：“我跟mama說好啦，等我過生日的時候，咱們就一起去城里玩?！?/br>
    小姑娘洋洋得意，怎么樣怎么樣，她做得好吧。

    高明嘴巴抿著，過會才囁囁說：“方叔叔同意嗎？”

    在他看來，熱情友好的趙阿姨是好說話的，總是板著臉的方叔叔就不一定了。

    禾兒茫然眨眨眼，還要爸爸說同意的嗎？可是mama都同意了呀，一直都是這樣的。

    但小姑娘絲毫不慌張，生怕他因為顧忌不敢去，點點頭說：“當然了?！?/br>
    高明的嘴才松下來，他的人情世故鍛煉于艱苦中，怎么看人臉色很有一套，當即說：“我有錢的，我給你買禮物?！?/br>
    禾兒驕橫地說：“你要是大晚上再來爬樹找蟬蛻，我才不要?！?/br>
    這多危險啊，mama說得對，這樣做是不對的。

    高明撓著頭，家屬院沒人想掙這個錢，全便宜他了，他也是想著錢早落袋早好。

    但禾兒這么說，他只能說：“好，我以后晚上不爬?！?/br>
    又問：“王月婷去嗎？”

    禾兒搖搖頭說：“她肯定不能去?！?/br>
    小孩子誠實地吐舌頭說：“她哥哥好像生我氣了?！?/br>
    小孩子的直覺是最敏銳的。

    王文王武覺得meimei原來皮歸皮，這么大的膽子是沒有，左右一估計，應該是方家那個攛掇，心里就有些不喜她們來往。

    禾兒連著兩次上門都遭受到一些明顯的抗拒之意，也不想再去問，反正城里王月婷去過好多次，也不稀罕。

    小孩子最喜歡這種叫了我沒叫她的獨特，高明隱隱高興地回家。

    禾兒想著他的話，到家問爸爸說：“爸爸，高明可以跟我們去城里嗎？”

    方海奇怪，剛剛她媽不是說可以，怎么還問一次？

    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說，禾兒兩只手指繞啊繞，誠實地說：“高明說也要問問爸爸?！?/br>
    原話好像不太是這個意思，但她說出來就是這樣。

    懂事孩子顧忌多，方海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摸摸大女兒的腦袋說：“只要你高興，爸爸就可以?！?/br>
    苗苗就不那么高興了。

    出發那天坐上車還一直盯著高明哥哥看，心想他為什么要和我們一起去？他去的話jiejie就不會只跟我玩了。

    但她的活動一般是心里問完，就當問完，歪著頭不說話，睫毛撲閃撲閃的。

    趙秀云憐愛地捏捏女兒的小圓臉，過沒多久孩子就趴在爸爸懷里睡著。

    方海拍拍女兒的背，余光一直留意著另一邊。

    往常出門都是他抱小的，mama抱大的，一家四口并排坐。今天不一樣，因為高明長得高，要買半票，禾兒還沒買過票，眼巴巴看著。

    趙秀云尋思多買一張多有一個座，也寬敞許多，給她買了一張。

    人家就拉著小伙伴坐后面，一路上那叫一個嘰嘰喳喳，路邊的樹都能叫她說出花來，不知道的以為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進城，什么都知道的樣子。

    高明也好糊弄，聽她怎么說就怎么信，時不時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

    方海聽了都想回頭糾正，想想還是作罷，人家說的高興、聽的高興，哪里輪得到他插嘴。

    他壓著聲音說：“昨天我見老高，他還說將來把這小子送咱家當女婿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