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決定登基 第85節
吏部侍郎大喜:“多謝王爺賞臉!” 百花坊名字聽上去有點奇怪,一進去可以發現,里面修繕的很是清雅。吏部侍郎邀來的又都是與他地位仿佛、關系不錯的朝臣,都不是一二品大員,不過拿出去也很夠看。 睿王對此很是滿意:一二品大員自持身份,不會忙著站隊,這幾個雖然名聲不顯,都是手中有實在權力的臣子,拉攏過來有利無害。 朝臣有心投靠,睿王存意拉攏。雙方一時談的很是愉快,及至天色黑沉,才各自散去。 百花坊的菜不錯,可能是略咸了點。深夜里睿王幾度口渴,醒來要水,將睡在身旁的侍妾擾得睡不著,待她稍有睡意,睿王突然又披衣起身,噸噸噸喝了半壺茶水,到屏風隔出來的小間中去更衣。 侍妾要起身服侍,被睿王止住了。她本就困倦,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發現身邊還是空的,一摸被褥,已經冰涼。 侍妾心中疑惑,撐起身來,隱隱見黯淡的燈火閃爍兩下,屏風后仿佛有什么東西,便喚了聲王爺,起身去看。 “啊——” 待看清了屏風后的場景,侍妾禁不住跌倒在地,發出一聲極其慘烈的尖叫聲來。 待龍驤衛匆匆趕到此處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侍妾蜷縮在屏風旁,嚇得面色慘白,神情呆滯。而不遠處,睿王倒伏于地,雙眼暴突,身子已經冷了。 睿王妃抱著幼子,哭得幾乎要閉過氣去。 深夜驚醒,聽聞睿王暴斃,熙寧帝當即暴怒喝令龍驤衛徹查此事。龍驤衛剛走沒多久,熙寧帝就撐不住,一口血狂噴而出,昏了過去。 宣政殿再次深夜將夏院正請了過去。 待得第二日清晨,景曦聽聞消息前去宣政殿侍疾時,卻被梁平擋在了門外。 “為什么不讓本宮進去?”景曦問。 梁平一臉為難,苦笑道:“公主,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求您體諒一二,莫為難奴才?!?/br> 景曦揚起纖而長的眉:“是父皇不愿見本宮?” 梁平對她露出一個為難的微笑。 “既然這樣?!本瓣卮鬼粐@,“罷了,既然父皇不愿見本宮,那明日本宮再來求見?!?/br> 說完,她不多停留,轉身就走。卻沒回文綺宮,而是轉向了柔儀殿。 柔貴妃不在殿中。柔儀殿離宣政殿更近,柔貴妃接到消息更早,應該早在她之前就去了宣政殿。 景曦進柔儀殿如同進公主府一樣自在,她坐在椅子里,宮女奉上茶點來。吃了塊白糖糕,景曦放下銀箸,一手支頤沉思片刻,突然笑了。 ——父皇開始懷疑她了??! 不過沒關系,這次謀害本來就注重結果而非過程,行事動作太過匆忙,想來留下的破綻不止一處,就算熙寧帝現在不懷疑,龍驤衛查出的結果也一定指向她。 明明該是十分緊急的情況,景曦面上卻絲毫不顯緊張之色。 她唇角一彎,露出了一個略帶惡意的笑容來。 上一世為了保住太子,你沒有追究我的死因。 那這一次,父皇你會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兒子,追究你僅剩的成年長女的罪過嗎? ——不會的! 第93章 耳光 · 這一日景曦在柔儀殿等了半日, 沒等來柔貴妃回宮,反倒等來了一隊龍驤衛。 “這是什么意思?”景曦揚眉,“父皇派你們來賜死本宮?” 來的這一隊龍驤衛是天字號衛隊, 縱然早知道這位晉陽公主的性情,衛隊長還是被唬了一跳, 忙道:“公主說笑了, 臣奉皇上口諭, 送公主回文綺宮休息?!?/br> 說是休息,其實誰都清楚,這分明是軟禁! 景曦纖長的眉蹙起, 神色漸漸淡漠下來。見她神色變幻,龍驤衛各個暗自防備,生怕這位公主突然發難。 片刻之后,景曦開口了,問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貴妃什么時候回來?” 衛隊長一愣,旋即答道:“回公主,貴妃娘娘侍疾御前,臣不敢妄自揣測?!?/br> 很好,什么都沒說。 景曦轉了轉手腕, 隨手在榻邊小幾上輕叩兩下,頓時察覺到面前龍驤衛的目光里多了些隱晦的防備。她眼梢一挑, 露出個惡作劇成功的狡黠笑意來。 “父皇口諭,本宮自當遵從,待將升平郡主抱來,本宮就隨你們走?!?/br> 待將景曦‘護送’進了文綺宮的大門, 龍驤衛并沒有離去。他們將整座文綺宮嚴嚴實實地圍了起來,儼然是一副不準文綺宮內有人出入的模樣。 謝云殊留在文綺宮中, 正閑極無聊,窗下撫琴。撫的不是綠綺,而是另一張名聲不顯,做工卻極好的琴。琴聲淙淙如清泉擊石、碎冰濺玉,只一聽便令人心曠神怡。 彈到一半,聽聞晉陽公主帶著升平郡主回了宮,謝云殊連忙推琴而起,迎了出去,剛出前殿,就見兩扇宮門已經關了。 謝云殊蹙眉,迎上去問:“公主,宮門怎么關了?” 景曦示意奶娘將熟睡的望舒抱回后殿,自己挽了謝云殊進殿。 殿內暖意融融,謝云殊親自為景曦解下穿在外邊的銀狐斗篷,待景曦坐到了榻上,才用一雙春水般的美目望向景曦,等她解釋。 景曦不緊不慢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謝云殊看她。 景曦道:“文綺宮被封了,現在誰都出不去,也進不來?!?/br> 謝云殊:??? 眼見謝云殊蹙起眉尖,對她口中的‘好消息’產生了質疑。景曦想了想,道:“睿王暴斃你早上已經知道了——實不相瞞,是我派人做的?!?/br> 謝云殊:?。?! 謝云殊幾乎是下意識起身,環顧四周有無閑雜人等。幸好景曦一貫有將侍從遣出殿中的習慣,殿內除了景曦與謝云殊并無他人。他猶自不放心,又看了看門窗,確定無人偷聽,這才變了神色,望向景曦,朱唇微啟。 搶在謝云殊開口前,景曦搶先一步安他的心:“不必擔憂,父皇應該已經猜到了?!?/br> 謝云殊絲毫沒有安心,更加憂心忡忡了。 見謝云殊憂心,景曦反倒笑了起來。笑完,才道:“別擔心,睿王死都死了,難道父皇還會讓我為他賠命?” 她輕哼一聲,面上浮出高高在上的矜傲來:“本宮是母后親生,是父皇的嫡長女,自幼金尊玉貴,至于睿王,從來不得器重,論身份、論地位、論父皇的心愛,他有什么資格與本宮相比?有什么資格讓本宮為他賠命?” 更何況,死了就是死了。在熙寧帝這里,死了的人絕比不上活著的要緊。 謝云殊抬手指向殿外:“文綺宮現下被封了,圣心難測,難以得知皇上是怎么想的?!?/br> “放心?!本瓣靥滞乱粔?,示意他安心,“睿王之死到處都是破綻,最多兩天龍驤衛就能將前因后果查個清清楚楚,父皇勢必會解封文綺宮,召見于我,至于這兩日,待在文綺宮不出門反而是好事,你當朝官都是傻子嗎?” 睿王之死最大得利人就是她,百官再愚鈍十倍也能猜出來幕后黑手是誰。這兩日上奏參她的奏折必定比雪片還多,待在文綺宮中反而能避風頭。龍驤衛將文綺宮上下守住,固然她不能派人出去,可旁人也進不來,實在再安全不過了。 景曦起身。 文綺宮奢侈富麗,地上鋪的都是厚重綿密的雪白地毯,她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背起雙手慢慢走到案前。 這一場刺殺,從頭到尾都是破綻。她要算計的不是睿王的死活,而是熙寧帝的心意! “兄弟鬩墻、殘害手足是大罪?!敝x云殊提醒她,“屆時百官上奏,哪怕皇上有心回護,也未必能抵抗洶涌物議?!?/br> “本宮知道呀!”景曦轉過身來,衣袂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她笑意盈盈,明媚動人,嬌艷的容色勝似三春桃花。 “所以,本宮已經替父皇找好了一個理由?!?/br> 謝云殊回以詢問的目光。 景曦在笑,只是那笑意中有惡意一閃而逝。 “京城傳言,皇上擔憂睿王膝下子嗣單薄,所以沒有立刻立儲,那么,睿王求子心切,服食藥物過度,熱毒堆積無法排遣,所以發作而死,也是很合理的吧!” 這個理由其實有些過于惡毒了,簡直就是連帶著睿王的身后名聲也要一并毀掉。但景曦只要一看見他現在尚且年輕的、帶笑的那張臉,就會想起閻王遞給她那本死者的花名冊,以及萬鬼齊哭、足以震天的悲憤嚎啕之聲。 她閉了閉眼,心底的恨意幾乎壓抑不住。 謝云殊張了張口,卻正看見景曦倚在桌邊,十指交疊,笑容中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 ——大仇得報的快意! 難道睿王和晉陽公主之前曾經有過極大的過節,以至于公主痛恨他至此? 謝云殊微一思忖,立刻替景曦找好了理由。 既然二人有仇,那公主手段狠些,也并不奇怪。 一念至此,謝云殊道:“既然公主心里有成算,我就放心了?!?/br> 景曦挑起眼梢看向他,聲音甜蜜溫柔:“你且放心,一切有我?!?/br> 她頓了頓,又道:“你記得敲打文綺宮上下宮人,免得有人心思浮動,生了異心?!?/br> “那是自然?!敝x云殊一口應下。 安撫了謝云殊,又將望舒抱了回來。雖然被困在文綺宮中不得出入,然而供應份例絲毫沒少,閑時陪望舒玩耍,或是聽謝云殊撫琴,倒也不覺無聊。景曦甚至有種難得的輕松閑適之感。 輕松了兩日,龍驤衛終于叩開了文綺宮的大門。 “公主?!边@次來的衛隊長換了一個,隔著屏風在外道,“請公主移步宣政殿,皇上召見公主?!?/br> 屏風后,景曦抬頭,淡淡應了聲,按住望舒想要扯她頭上珠花的小手,將懷中的望舒遞給謝云殊,道:“稍等片刻,待本宮換身面圣的衣裳?!?/br> 不出一刻鐘,景曦換了件藕荷色交領宮裙出來。她鮮少穿這等溫順的顏色,頭上不過三兩朵簡單的珠花,妝容素淡,朝著謝云殊點點頭,隨龍驤衛離去。 宣政殿里重簾遮掩,縱使白日,依舊光芒黯淡。殿中香爐燃著香,卻仍能察覺到香氣都掩蓋不住的藥氣。 景曦在御床前數步之遙停住,直直跪了下去:“兒臣拜見父皇?!?/br> 簾帷一動,熙寧帝露出臉來。 悲傷哀痛永遠是最能摧折人的利器。短短幾日,熙寧帝頭上的白發明顯又多了,臉頰顯得消瘦了些,也蒼老了很多。 “你過來?!蔽鯇幍鄣?。 他沒讓景曦起身,景曦就不能起身。她垂眸應了聲是,膝行至床前,端正跪好。 下一刻,熙寧帝猛地抬手,重重一掌落在了景曦左頰上。那一耳光用盡了全身力氣,景曦只覺得面頰一麻,重重朝一邊摔了過去。 她伏在地上,垂眸捂著左頰。那短暫的麻木漸漸消散,緊接著劇痛涌了上來,景曦幾乎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面頰已經腫了起來。 但這種時候當然不能叫痛,景曦死死咬著牙,強忍著沒有痛呼出聲。 畢竟是寵愛了十余年的女兒,熙寧帝見景曦衣裙素淡,捂著臉伏在地上,被打的那邊面頰已經紅腫了起來,指印顯而易見,頭發也散下來幾縷,十分狼狽,不由得有些憐惜心疼,但一想睿王的死,頓時又硬了心,冷聲道:“朕怎么養出來你這樣一個殘害手足的孽障!” 景曦一直捂著臉,不做聲,眼淚卻忽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