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決定登基 第23節
景曦看了林知州一眼,林知州立刻自覺地起身:“臣先告退了?!?/br> “別急著走?!本瓣氐?,“你去隔壁喝杯茶,如果本宮所料不錯,最多再過半個時辰唐槐庵就會派人請本宮過去,你一起去?!?/br> 謝云殊原本只是走過來了想碰碰運氣,他沒想到景曦真的會讓他進來。他短暫地訝異了一瞬,將禮單遞了上去:“公主,這是已經整理好的禮單?!?/br> 景曦接過禮單隨手翻了翻,發現沒什么大問題,就將禮單放下,問:“云殊,你聽說過衛闞這個名字嗎?” 謝云殊盡管不解,還是認真思考了片刻,才道:“沒有?!?/br> 景曦在亂七八糟的書桌上翻了翻,翻出衛闞的畫像來:“那這張臉你認得嗎?” 畫像上的男人看上去大概四十歲,一把濃密的絡腮胡擋住了下半張臉,模糊了面部特征。謝云殊認認真真看了看,還是搖頭:“沒有印象?!?/br> 景曦有點失望地將畫像又塞回了亂七八糟的書桌下。 “公主可否告訴我,這是什么人?”謝云殊疑惑不解,開口詢問。 景曦抬眸看著謝云殊,平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這就是潛入公主府那四個賊人的幕后主使?!?/br> 盡管她貼心的使用了‘賊人’這個詞,但沒人會認為這四個身懷利刃,能和公主府護衛相持不下的人真是進來偷東西的賊。無論林知州,還是謝云殊,都更傾向于這其實就是刺客。 那一刻謝云殊動作一頓,緊接著他臉色變了。 謝云殊不認為自己一個不理朝政的人會對刺客的幕后主使有什么印象,他更不認為晉陽公主這句話是隨口一問。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景曦眼睜睜看著謝云殊秀美的面容泛起雪白,心知謝云殊何等機敏,大概是猜出了什么。 還沒等她開口安撫謝云殊,對方就已經開口了。 他輕聲問:“和謝家有關,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明天要上夾子,所以明天不更,后天中午十二點兩更合一六千字,謝謝大家` 第28章 衛闞 · 景曦望向謝云殊。 謝云殊語氣倒還鎮定, 然而面色泛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景曦,似乎在等待她否定的答案。 那雙漂亮的眼睛有種堪憐的秀美, 景曦看著他,只覺得心都軟了。 她以一種憐憫復雜的目光看向謝云殊, 道:“沒錯?!?/br> 房梁上百無聊賴正在給自己磨指甲的承影動作一頓, 滿頭霧水地眨了眨眼。 景曦溫聲道:“你放心, 本宮知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只管安分守己過自己的日子,本宮難道看上去如此不講理, 會平白無故遷怒你不成?” 她看著謝云殊,像是怕他受不了似的,又道:“你先回去吧,這些禮單你做的很不錯,說起來本宮還要謝謝你呢?!?/br> 晉陽公主的態度越溫和,謝云殊反而越難過。 他保持著理智,從景曦面前告退。一直到帶著素曉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才重重跌坐在榻上。 “公子怎么了?”素曉和寶泓都嚇了一跳,連忙圍上來, “是公主給了公子氣受嗎?” 謝云殊怕他們對景曦心生怨懟,勉力擺了擺手, 道:“與公主無關,是我聽說了些消息,所以心緒不太平穩……你們都出去,讓我獨自冷靜一會?!?/br> 寶泓還不太放心, 但眼看謝云殊已經一手支頤側首向內,顯然是不打算多說什么了, 又被素曉暗中扯了一把,只好跟著退了出去。 隨著兩扇房門輕輕閉上,謝云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突然將臉埋進了廣袖之中。 和謝家有關,和謝家有關……歸根結底,還是和他祖父有關! 謝云殊茫然地想著:祖父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當真沒有考慮過他的死活嗎? 幼年時父親過世,母親獨居別院,而年幼的自己孤身一人被外祖父帶往襄州撫養。那時謝云殊舉目四顧皆是茫然,巨大的孤寂包圍了他。 時隔多年,謝云殊再次感覺到了這種令人幾乎連氣都透不過來的窒息和絕望。 那時他還有外祖父和舅舅的陪伴,帶他去游山玩水,習字練琴。 然而現在謝云殊什么也沒有了。 他在榻上坐了片刻,然后又起身,自己到桌前磨墨,開始動手給母親寫信。 謝云殊終究還沒有全然相信晉陽公主的話,他記住了那個名字,以及那副畫像。 他要寫信請裴夫人幫他調查一下,衛闞究竟和祖父之間有沒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秘牽連。 --- “我有一個問題?!敝x云殊走后,承影忍不住從梁上探出頭來。 景曦一仰頭,正好對上承影從空中探出的腦袋,她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說吧!” 作為景曦的貼身暗衛,除了景曦睡覺的時候,其他時間承影一直都神出鬼沒地跟在景曦身邊。景曦知道的東西,承影差不多都知道。 所以他是真的很疑惑:“那個……衛闞這件事,和謝叢真有關系嗎——我是說,這四個刺客潛入府中,應該不是謝叢真主使的吧!” 景曦同樣疑惑地回視:“對啊,你不是一直都聽著嗎?這明顯就是衛闞自己的意思,謝叢真怎么可能允準這樣粗糙的計劃?” 單純的暗衛承影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那你為什么跟謝云殊說和謝家有關?” 景曦看著承影,仿佛慈母看著自己不太聰明的傻兒子:“當然是試一試能不能把他策反過來?!?/br> 隔壁喝茶的林知州還沒來得及被叫過來,景曦決定花費短暫的片刻時間,把話掰開揉碎了跟承影說一說,也好讓他知道人心的險惡:“謝云殊到了晉陽,身家性命就全攥在本宮手里,謝叢真對付本宮,事成了謝云殊沒什么好處,事不成謝云殊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你說他知道了之后,心里會怎么想?” “這種時候?!本瓣睾攘丝诓?,繼續循循善誘,“本宮偏偏不遷怒謝云殊,反而依舊待他溫和,謝云殊是個少年名士、翩翩君子,本宮對他越好,他心中有愧,就越坐立難安,然后再想起謝叢真罔顧他性命,焉能不倒向本宮?” 承影咋舌:“那萬一他不信你說的話呢?” 景曦:“那本宮也沒什么損失??!” 她理直氣壯,打的一手好算盤。反正她本來就沒打算拿謝云殊泄憤,如今只是在小處待他再好一點,說不定就能把謝云殊籠絡到自己這邊來。 到時候如何利用謝云殊來對付謝叢真,景曦能想出一千種手段。 承影沉默了片刻,發自內心地感嘆:“謝云殊的運氣,是真的不好!” 正當承影在這里嘖嘖感嘆之時,云秋推門而入:“殿下,巡檢使派人來報,說兇徒衛闞已經投案自首,請公主移步巡檢司聽審?!?/br> 景曦精神一振,頓時起身:“云秋,你去告訴林知州,本宮方才交代他的事趕緊吩咐下去,口供盡快拿到手,然后讓他隨本宮一起去巡檢司?!?/br> --- 這還是景曦自從來到晉陽之后第一次離開公主府。一路上她想掀開車簾看看外面的風貌,然而因為有人潛入公主府的緣故,公主府護衛們的警惕達到了最高峰,將她的馬車嚴嚴實實包圍起來,不給敵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景曦揭開車簾,只能看到錚亮的鎧甲和密密麻麻的人墻。 她沉默著把車簾又放下了。 鬧出丟失腰牌一事后,景曦讓人把相關侍衛全部都扣住審訊了兩日,最終發現他們應該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這一百名侍衛又是賜下來的,景曦也不好輕易處置,最后她把這些人篩選了一遍,不太行的全部送去她在晉陽郊外的一處莊子上,現在應該正在勤勤懇懇地耕種。 能留下來的侍衛哪個也不情愿再被打發去種地,于是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在晉陽公主面前展現出自己的可靠,努力向公主府護衛看齊。景曦一路上掀開車簾三次,三次目光所見的侍衛都宛如雄雞般昂首挺胸。 她迷惑地看向承影。 承影一言難盡:“他們可能是比較積極,但是護衛不需要這么……這么僵硬,應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對,否則真正遇險,恐怕難以及時應變?!?/br> “沒事沒事?!本瓣氐购芑磉_,“有表現的心是好事,下次訓練護衛的時候,記得把他們也帶去?!?/br> 馬車很快就到了巡檢司,唐巡檢使親自迎了出來,想將景曦帶進堂中休息:“公主稍坐片刻,臣正在主持審訊,等拿到口供之后馬上就給公主呈上來?!?/br> “不必?!本瓣刂棺×颂蒲矙z使的話,“本宮也隨你過去看看?!?/br> 唐巡檢使面露為難:“審訊要動刑,恐怕會沖撞公主,而且那衛闞兇性難訓,臣也怕他對公主口出不遜——要不公主先去休息片刻,讓林大人跟臣來看審訊也是一樣的?!?/br> 被甩在后面的林知州:“……”這時候你倒是想起我了? “無妨?!本瓣氐?,“唐大人不必擔心,本宮還不至于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兇徒嚇退?!?/br> 唐槐庵本來還想勸,但一看景曦神色堅定,顯然已經拿定了主意。他請晉陽公主過來,本就是為了向晉陽公主證明自己是在盡力辦案,絕無半點推脫。如今晉陽公主想親眼看一看,反而更能證明自己的盡心盡力。 這樣的想法在心里一轉,唐槐庵也就不勸阻了,將景曦請進了審訊堂中。 按理說民政、審案都是由知州主管,巡檢司的審訊堂主要審訊的是當地駐軍中的違法亂紀、不尊軍令者。這里的刑具和審訊手段遠比州衙要多,景曦一進審訊堂,就看見一個被五花大綁在一根立柱上的男子。 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親眼看見衛闞。 從前在她的心里,衛闞是一個模糊的形象。這個男人在她的心里代表著愚蠢,因為要替一個本就該死的罪人報仇,心甘情愿做了謝叢真手里的一把刀。也居然真的讓她功敗垂成,死在了最志得意滿的時刻。 她凝視著衛闞的面容。 這個中年男子在畫像上生著一把茂密的絡腮胡子,投案之后,或許是為了驗明正身,巡檢司的人已經把他的胡子剃的干干凈凈,下巴和上半張臉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顏色,有種詭異的好笑。 然而衛闞注視著景曦的眼神卻與他令人發笑的面容截然不同。他眼里滿是刻毒的仇恨,死死盯著景曦——早在方才門前的守衛揚聲參拜晉陽公主時,他就知道,不遠處這個美麗的少女,就是他最痛恨的仇人。 假如憤怒的目光可以化成火焰,景曦這一會估計都被燒糊了。 唐槐庵還沒來得及對衛闞用刑,因此這里的情景暫時還不算嚇人。景曦在堂上落座,一手撫平袖間壓出來的皺褶,漫不經心地抬眸看了衛闞一眼。 衛闞猛地掙扎起來。 旁邊的看守立刻一刀背砸在衛闞肩上,怒斥道:“放肆,想死嗎!” “咳咳咳!”唐槐庵在堂上猛咳起來。 看守這才意識到坐在這里的不只是巡檢使,還有一位晉陽公主,連忙俯身請罪:“卑職無禮,請公主恕罪?!?/br> “無妨?!本瓣販睾偷氐?。 她抬眼看向衛闞,示意看守將他嘴里的布團掏出來,問道:“周平山是你兄長?” “你這毒……”衛闞嘴里的布團剛被掏出來,立刻就要破口大罵??词匮奂彩挚?,又是一刀背砸在衛闞臉頰上,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景曦仿佛什么也沒看見,接著道:“周平山利用職位之便,在任上不過三年,就貪污了足足三萬兩銀子,大齊律例,官吏私自收受財物超過五百兩,處死罪;超過三千兩,處死,家眷流放?!?/br> 她淡淡道:“端穆皇后依律判決,并無冤屈之處?!?/br> 事實上宣皇后那時日理萬機,一般沒時間刻意抓貪腐。周平山運氣不好,他坐在吏部侍郎的位子上,偏偏和吳王一黨走得很近,宣皇后才對他動了手。 那時吳王年紀也還小,吳王一黨雖然跳的高,但那主要是他的母親林昭儀和外祖林家不甘寂寞。宣皇后殺了個周平山震懾他們,才讓吳王一黨低調了下去。 雖然周平山運氣不好,成了被殺雞儆猴的那只雞,但他貪腐是罪證確鑿,并非誣告臆造。景曦是真的不明白衛闞為什么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非要給周平山報仇。 景曦做了個手勢,示意看守不要攔,讓衛闞說話。 “宣氏那個毒婦,不但殺了我兄長,還將我的嫂子、侄兒侄女一同流放邊關,讓他們孤兒寡母慘死異鄉,何等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