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為枝枝 第60節
她先前于錦春苑便百般毀你清譽,如今更想借著狩獵會當眾污蔑你,這般蠻橫,心思歹毒之人,你還只是送她二十板子而已,孤心里可不滿意。 往后你也不必顧慮那么多?!?/br> 魏枝枝聞言垂首,趙之御又突然貼到她的耳邊柔聲道:“不過你心軟是心軟,孤不滿意是不滿意,然對于你以往來說,做的卻是極好?!?/br> 魏枝枝一陣臉紅,偏頭躲開趙之御于她耳邊攪動的熱氣:“如今該是給罰都給了,便就起了警示作用,臣妾覺得這樣方是穩妥。 畢竟凡事還得為殿下考慮,為重華殿考慮,坯相到底是殿下的表舅,不得做的難堪?!?/br> 魏枝枝說著又低下了頭,發出極低的聲音:“臣妾...其實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如何說,反正殿下信臣妾便可以了?!?/br> 魏枝枝說話的當頭,離他們最近的樹上突然一陣響動,而后飛出一只紅頭鳥兒,又帶出一只白頭鳥兒。 趙之御自然沒有聽清魏枝枝后邊所言,全被那兩只鳥兒吸引了去:“那是什么?可不是比翼鳥?” 隨后他急急從身后取箭,朝那兩只鳥兒瞄準射出,兩只鳥兒一前一后落地。 “你快隨我一起去瞧瞧?!壁w之御興奮地準備上手摸魏枝枝的頭。 魏枝枝卻一臉愁容地躲開,更是別扭著垂首不語。趙之御自是發現異樣,手僵在半空:“怎么了?” 魏枝枝仍是不說話,趙之御有些急,似是想到什么:“你方才說替孤考慮,后頭是不是還說了什么,孤以為你是自言自語?!?/br> 自言自語?她這么一個人就坐于他的懷中,貼得這般近,她作何自言自語? 如今沖動之下說出的話,不可能再有第二遍。 魏枝枝羞惱之下,面色更見不爽。 趙之御立時連取比翼鳥的心情也沒了,只盯著魏枝枝瞧好一陣,又是用手指不時戳戳她的手臂,又是撥弄撥弄她的發絲。 可魏枝枝卻是悶頭一路,不與趙之御再說一句話。 * 狩獵會后,太子自文華殿搬回重華殿,卻更見腳不離地。自是因狩獵會當日,趙之御和魏枝枝帶著兩只比翼鳥出林,大振百官勢氣。 趙恒大喜之下,隔日便宣布了自己即將啟程去南邊的佛寺靜心一段時日,他不在期間由太子監國之事,更是宣布之后,立時將國印直接交給了太子代管。 趙恒這般行為,已是相當于昭告天下,皇位很快便要傳給太子了。 朝中一時議論不斷,風起云涌,趙之御費了數日,更是用好幾個不眠不休之夜堪堪穩住局面。 魏枝枝這幾日則是每日都在懊悔。她一想起自己狩獵會當日在林中低語的那句“反正殿下信臣妾便可以了”便連腳指頭都開始蜷縮。 她是當真瘋了脫口而出此般羞恥之語。 當時當景,她昏了頭,沉溺在趙之御那句【與你同在】之中,竟覺著自己與他一前一后于馬背上緩行,真如一對新婚夫妻般,才一時沖動說出了那番話。 幸好趙之御沒聽見,魏枝枝又羞得將自己埋頭進枕子里。 可趙之御怎么會沒聽見呢?那話畢竟也是她花了好一番內心掙扎說出口的。 “太子妃,太子已經喝下您送過去的雞湯了?!绷醿鹤叩酱差^,輕輕拾開蓋在魏枝枝頭上的枕頭。 這幾日趙之御雖然搬回了重華殿,入夜還是會悄悄從寢殿出去,睡至偏殿。 魏枝枝看著于心不忍,又見他一日日忙得不可開交,便每日親自為他熬上一盅雞湯補身。 趙之御每每喝完,都要差人稟報她一聲。 魏枝枝聞言,頷首,而后又聽到玲兒接上:“方才偏殿的公公來傳話說太子殿下讓您現下去趟偏殿找他,他要與您說明日歸寧的事?!?/br> 因著先前大婚之后,趙之御事務繁忙,加上魏明也是經常不在府中,于是太子妃歸寧的事便商量著拖了一段時日。 可一拖再拖,總不能拖過一個月。趙之御念及此事,便咬著牙又熬了一夜處理完公事,與魏枝枝商定了歸寧的日子。 如今算著日子便是明日了。魏枝枝抬腳進了偏殿。 趙之御喚她過來正是說些明日歸寧他需要準備的事項,詢問魏枝枝是否妥當等等。魏枝枝竟是看他有些緊張,便笑著都應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又閑扯一陣,生生等到了趙之御沐浴的時辰,兩人才匆忙分開各自過了一夜。 翌日,趙之御早早進了寢殿,于屏風后等著魏枝枝洗漱完畢。兩人于宮人護擁之下,帶著歸寧的行隊,出發前往右相府。 右相府這頭,虞氏不停地過問管家時辰,更是急得在廳內打轉。 “夫人,太子與太子妃已行至街口?!笔亻T的小廝跑到前廳稟報虞氏歸寧的隊列行程。 虞氏轉身便問身邊的管家:“還沒老爺的消息?” 管家聞言失落垂首,搖搖頭:“夫人,還是沒有,能找的地方都差人找過了?!?/br> 第71章 虞氏擰緊了眉頭,強…… 虞氏擰緊了眉頭, 強壓下不寧的心緒,只快步往前廳外走: “先與我去迎接太子與太子妃罷?!?/br> 虞氏說完,便讓管家喊了相府上上下下前去門口站著等候。 “恭迎太子, 恭迎太子妃?!?nbsp; 相府眾人見著一前一后從兩只攆轎上下來的趙之御與魏枝枝,皆是異口同聲地行禮。 魏枝枝跟在趙之御后頭行了兩三步, 一眼便瞧見站在前頭的虞氏。因著思親之情上涌, 她眼尾漸漸濕潤,腳下已是不知覺加快了速度。 趙之御已是先行至虞氏的身前, 將她虛扶正身,開口道:“岳母請起?!?/br> 站在他身旁的魏枝枝聽到【岳母】這個稱呼一愣。沒想到趙之御身為太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喊了虞氏岳母, 自是給足了她這個太子妃, 也給足了右相府面子。 魏枝枝隨即臉兒微紅, 低垂下頭,悄悄挪步到虞氏身邊,握住虞氏的雙手淺笑, 卻摸到了她手心微涼的虛汗。 “娘親為何···”待魏枝枝抬眸瞧向虞氏, 正要出口相問時, 突然想起了什么, 朝著相府眾人張望了一下, 又回頭問虞氏, “娘親, 爹爹呢?” 趙之御也跟著魏枝枝的問話,看向虞氏。 虞氏本是滿面掛笑的臉立時露出難色,支支吾吾愣是說不清楚話。 魏枝枝心知虞氏此刻已是慌神,便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虞氏的虎口,示意她安定下來:“我們進屋再說?!?/br> 堂內仍是不見魏明現身,趙之御這時才對著偏座的虞氏柔聲問道:“岳母, 孤先前親口與岳父提了枝枝歸寧的事,現下岳父可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問完,趙之御朝一旁心不在焉的魏枝枝看了一眼。 魏枝枝進了廳堂便一直盯著虞氏看,她知曉自己娘親現下的表現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再者爹爹向來疼愛她這個女兒,除非出了棘手之事,否則他不會這般失約,作為朝臣,還失的是太子這方之約,更是不太像自己爹爹的作風。 趙之御如今是陪她歸寧而來,自是不好問得直接,于是她身為女兒便對上虞氏直言: “娘,如今你與我說實話,爹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眼下堂內沒有下人,太子亦非外人,你且莫多顧慮,及早與我們說清楚?!?/br> 魏枝枝話落,虞氏思慮一陣,漸漸放棄了強撐笑容,而后蹙緊了眉頭: “枝枝,其實娘親也不知你爹爹去了哪里。他知曉你歸寧的日子之后,早早便在府中做了準備??善呷涨?,你爹爹與我說了要去辦個急差,便一直沒有回來?!?/br> 虞氏說到這里,已是焦急起來:“娘以為他即便再忙,到你歸寧的日子總會抽空回來,可沒想到今日仍是沒有出現。 枝枝,你應是清楚你爹爹斷不會作出這般糊涂之事,所以娘親便擔心你爹怕是遇到難事了?!?/br> 虞氏怕自己失態,又朝著趙之御也補了一聲:“太子殿下亦是清楚他的為人?!?/br> 趙之御點點頭,安慰道:“岳母莫急。魏相向來謹慎,又對枝枝極為看重。若是遇到脫不開手的事,定也會留下后手,你再與孤說說他走之前可還留下什么話?” 虞氏聞言,吸了吸鼻子,努力鎮定下來回憶了一會兒:“他走前倒都是說些家事。不過離開前一晚好像是喚了管家去他房中,也不知會否有什么別的交代?!?/br> 虞氏說到這,立時回頭朝廳堂外邊張望,卻不見方才還站在廳堂外候著的管家的身影,便喊了人去找。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廳堂外響起管家的叫喊。 待管家急急跑入廳堂,不等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他便跪下將一封書信呈給趙之御: “太子殿下恕罪。我們老爺出門前交代奴等太子殿下到相府的時候,若是碰上他還未歸,便將這封書信交給殿下,且讓奴無論如何守住書信,不得令其他任何人看到?!?/br> 趙之御聞言,立時接過書信,展開看了一眼。眉頭緊鎖之下,他又匆匆將信收攏于掌心,放入了衣袖。 魏枝枝探著頭問道:“殿下,爹爹信上說了何事?” 虞氏也急切看了過來。 趙之御回望魏枝枝,抿了抿唇,隨后突然干笑幾聲:“哦,岳父與孤提了下鹽茶運送一些···貪污受賄的官員名單,好叫孤盡早解決,以免引起當地民商暴亂?!?/br> 而后他又看向虞氏:“岳母亦莫要擔心,魏相自是因公事實在無法脫身,也在信中與孤說明了緣由。倒是該怪孤給了岳父擔子,才叫他錯過枝枝的歸寧,如今他還在信中與孤賠罪起來?!?/br> 虞氏聞言松了口氣:“如此便好,這信中名錄自是不能與外人看。況且如何能說殿下給擔子,乃是殿下器重魏府,做臣子的定要盡力回報殿下器重才是?!?/br> 魏枝枝卻一直看著趙之御的神情,總覺得哪里有些怪異。她將信將疑之下,正準備再多問幾句,卻被虞氏笑著邀去吃席。 這一歸寧席,趙之御吃得極快,更是除了回敬了幾杯虞氏及相府的親友后,便一直坐在位上心事重重。 該走的禮節都走罷了,虞氏這頭還想多留一會兒趙之御與魏枝枝,便又說了許多話。 趙之御皆是聽得心不在焉,直到虞氏提出還要再留他們用茶后,趙之御不得不請辭: “岳母,孤想到朝中還有重要的政事處理,怕是先得回宮一趟,不便留下用茶?!?/br> 而后,他又看了看魏枝枝:“若是太子妃還想再待一會兒,孤日落前再派人來接?!?/br> 魏枝枝自然也想多與自己的娘親再待一會兒??蓜e人看不出來,她卻看得出現下趙之御內心當是焦急得很,雖嘴上尊重她的意愿,可不斷向她投來的眼眸微動,分明是邀請著她一同回去。 再聯系方才察覺的異樣,魏枝枝對著趙之御搖了搖頭:“這幾日殿下忙于監國,腳不著地,臣妾哪里能私心待在相府,自是要與殿下一同回宮,替殿下分憂?!?/br> 說完,魏枝枝便朝著虞氏作禮請辭。虞氏聽魏枝枝這般說了,便也不好再留人,只好起身相送。 于是魏枝枝便跟著趙之御離開相府。 魏枝枝回宮的路上,被趙之御拉去坐到了他的攆轎里邊。兩人一路上只挨著坐,卻沒交流過一句話。 魏枝枝垂著頭若有所思,終出聲打破了沉默:“殿下令臣妾坐到這里,是否想說臣妾爹爹的事?” 趙之御聞言看向她的側臉說道:“嗯,果然沒有瞞過你?!?/br> 他從袖間取出那封書信,遞給了魏枝枝:“孤想了很久要不要與你說。方才你母親在旁,孤自是不好說出口令她白白擔憂,然面對你,孤倒是想不清楚,眼下你問了孤倒干脆不騙你,你爹爹確實出事了?!?/br> 魏枝枝的眼眸隨著書信上的字字句句微動。 信上不是什么貪污受賄的官員名錄,而是魏明交代的鹽茶官運河道上鳩茲商隊潛伏已久的來龍去脈。 他說明了南閣舊部是如何藏在貨船之上,在大郢境內暢通無阻,秘密接頭,更是查明了他們最后的去向,竟是大批大批混入了盧將軍中西鐵軍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