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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的起身,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托佛”,退身出了偏殿。 第96章 前夕 蕭徇瞧出來了,蘇綰出家的念頭十分堅決,輕易是不會被勸回頭的。他向來是個溫潤的君子,做不來強迫他人違背自己意愿的事。 甚至他有預感,就算他當真把蘇綰打暈了帶回梁王府,也于事無補。很有可能,她真的會自決,也有可能,她會再一次想辦法離開梁王府。 蘇綰留在慈靜庵,好歹還是京城的地界兒,也還算是留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管怎么說,他想庇佑、照顧,還是能做到的。萬一逼急了蘇綰,她離開京城,尋個偏僻的地方出家,他可真就鞭長莫及了。 蕭徇留下豐厚的“香油錢”,托了主持好生照顧蘇綰,空手而歸。 如果是以前,蘇綰或許真的就認命了。 的確,生活對她雖然夠苛待,可她還是愿意活著。 在蘇府也好,在梁王府也罷,只要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有個三餐無憂的容身之地,哪怕吃多大苦,受多大罪,她都忍得下去。 可是現在她不這么想了。 在慈靜庵的這一個月,或者比這還要久,蘇綰無數次的問自己:她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如果單純只為著“活著”,未免太過低俗。以前“活著”是個大問題,這還能算是意義,可如果這個問題不再稱之為問題之后,她又該怎么活? 再不愿意承認,但蕭衡不會再回來了已經是事實,沒了他,她又該怎么活? 偶爾,蘇綰不是沒想過追隨蕭衡而去。 她不會自怨自艾的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命運多舛的人,但不可否認,她的確太苦了。 相繼被親人遺棄,日子又太苦,蘇綰真的不想再和命爭了。但也不過是一瞬間,她又覺得自己太過懦弱、無能了些。 不說她和蕭衡有多深的感情,除了世人覺得可笑之外,她自己也覺得可笑。 這世上誰人不苦?這世上誰人不難?可還不得各個都在努力和認真的活著?比她還苦還難的不知道凡幾,她衣食無憂,卻還要自憐自艾,怨天尤人,未免太過于矯情。 哪怕她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只能幫助一個人,她也不枉造物主給她兩次生命的大機緣。 蕭徇離開,標示著梁王府正式承認蘇綰這個人已經不再是蕭三奶奶,而只是一個喪夫的年輕寡婦在沉痛之后,避世心傷的尼姑。 她和梁王府再無關系,梁王府也不會再給她任何庇護。 同樣的,還有蘇府,在蘇綰不識時務的自我放逐之后,她和蘇府就再沒了世俗的牽扯和聯系,也就是說,蘇府放棄了她,她也放棄了蘇府這個唯一的娘家。 很自由,卻也很無助,但蘇綰不后悔。 慈靜庵的主持雖然接受了蕭徇慷慨的香油錢,但對蘇綰并沒有刻意的照顧。 她早就對蘇綰說過:“只要活著,就算避去深山老林,也逃不掉煙火紅塵中的紛擾。你若心不凈,何處都不是勝地。固然你只為求一方立錐之地,但若不自立,菩薩也難給你以庇護。你若只是沽名釣譽,吃不得這里的苦,貧尼勸你還是早些回頭?!?/br> 蘇綰搖頭:“既入空門,不敢說四大皆空,但我一定會嚴守庵里的清規戒律?!?/br> 是以她不需要格外的照顧,平日里勞作、念經,和其它師姐、師妹一般無二。 ……………… 一個月后,蘇繡造訪,以上香的名義,特地點名要蘇綰在一旁幫著拈香。 蘇綰只作不識,對她的頤指氣使、矯揉造作,給以極大的容忍和耐心。 蘇繡上香磕頭,凈了手,又要求簽,她望著微微躬腰,滿臉虔敬的蘇綰,道:“你說你圖什么呢?青燈古佛的日子就真的比錦衣玉食的日子好過?” 蘇綰淡淡的道:“如人飲水?!?/br> “呵,你少咬文嚼字,不是我說你,你也未免太蠢了些?!?/br> 蘇綰目光微垂,神色平靜,道:“你得償所愿了?” 早就看見蘇繡做了婦人妝束,想來盡管她沒能勸動自己,但蕭徇擇心人厚,還是兌現了最初的諾言。 蘇繡一揚下巴,道:“當然,你后悔了?嫉妒了?” 蘇綰只覺得好笑。 和蘇繡講道理,就像和夏蟲語冰,所以她不會在這件事上花費過多的心力。 她只道:“各人追求不同而已,你覺得現在的生活舒服、幸福,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我曾經姐妹一場,又沒有血海深仇,我當然是樂見你得遇良人,一輩子都平安喜樂的??晌蚁胍?,和你想要的截然不同。你犯不著時時處處都拿我當假想敵,我過得好或壞,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做出小人得志的輕浮模樣來我這里炫耀?!?/br> 蘇綰話說的漂亮,但她也從不低估人性里的惡,她眼里閃過譏諷,道:“我已經避到了慈靜庵,和你再無半點交集,你若仍舊不依不饒,想著可以借此將我踩死,那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些。你若敢伸手,我必讓你悔不當初?!?/br> 蘇繡此來,一是炫耀,二是落井下石,私心里還真的想過不如就此弄死蘇綰算了。 可被蘇綰將話挑得這樣直白,她自是惱羞成怒,可虛榮心使然,又豈肯承認自己存著齷齪心思? 她只悻悻的道:“你想得太多了,就像你說的,你都出家做了尼姑了,又礙著我什么事?我管你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