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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輕聲呵笑了一聲,道:“你說得很是,我不需要你的勸慰,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就是想問,為什么你沒把三爺帶回來?你不是一直對他都很關心很體貼嗎?怎么這個時候如此殘忍如此無情了?人老了還想落葉歸根呢,何況他如此年輕便遭橫死,總要把他帶回來,也免得他孤魂野鬼,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br> “蘇綰……” “別和我說什么青山處處埋忠骨,我……” 她就是想見他最后一面。 “何必呢?何苦呢?他死于敵軍之手,連尸體都難保全,你又何必自我折磨?見不見最后一面都無所謂了,還不如把昔日所有的美好印象停留在你的記憶里?!?/br> 蘇綰許久都沒吭聲,她知道她是無理取鬧了,可她看不慣蕭徇的虛偽。 要么就別說有多信重和愛護蕭衡,如果當真如他說的那樣,他不會真的把蕭衡扔在幾千里之遙的西南。 她當然不在乎是否見蕭衡最后一面,畢竟彼時他已經沒了活人的氣息,陰陽相隔,和她再無交流,他不會給她留什么話,她想和他說的,也已經全無必要。 她也不會因此就要死要活。 她就想聽蕭徇哪怕說一句:天遙地遠,實在不便。 這是大家公認的理由,可他卻不肯說,反倒扯七扯八,看似為她著想,實則更讓她厭煩。 蘇綰從蕭徇絮叨聲里回神,道:“我想出府?!?/br> 蕭徇為難,道:“如今看來,府里是最安全的,你若有什么事,我可以幫你?!?/br> 蘇綰頗有些尖刻的問:“幫得了一時,能幫我一世嗎?” 蕭徇鄭重的道:“我會盡力?!彼坪踝隽藗€艱難的決定,道:“蘇綰,如果你愿意,我會照顧你?!?/br> 蘇綰:“……” 她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這話從蕭微的嘴里說出來,她雖憤怒卻不意外,可這話從蕭徇的嘴里說出來,蘇綰就不只是憤怒了。 她生怕自己錯會了蕭徇的意思,呆呆的問:“怎么個照顧法?” “保你衣食無憂,保你平安喜樂?!?/br> 這條件太過誘惑人了,蘇綰卻沒有任何安慰之感,反倒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顫栗。 她平靜的反問:“怕是沒那么容易,六爺已經虎視眈眈的向我宣戰,世子爺打算如何應對?六爺可不是說著玩的,他百無禁忌,什么都不怕,世子爺卻不然?!?/br> 都說光腳不怕穿鞋的,蕭微就是那個光腳的。 橫豎他身上沒有功名,怎么混帳都不怕人指摘。 可蕭徇則不然,這么多年積攢的好名聲,他豈會忍心一朝喪失殆盡? 如果他真的能,那也就不是他了。 蕭徇比蘇綰感性,他面上浮出感動的神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我著想,可見當初,三郎沒看錯人?!?/br> 他也沒看錯。 蘇綰一臉懵。 “你不必憂心,這事我自有考量?!?/br> 就算兄弟相爭吧,他可不信蕭微能爭得過自己。 蕭徇很是有幾分為難,卻還是道:“只是,需要你委屈一下。為了名正言順,你要枉擔名份,自然,我知道你和二郎夫妻情深,所以我不會強求你做任何事,就是一個虛名,你完全可以隨你自己的心意……” 蘇綰輕呵一聲道:“明白了,我就說,天底下哪兒有什么平白無故的好事?” “蘇綰,你別誤會?!?/br> “我沒誤會,也不需要考慮,世子爺一番盛情厚意,蘇綰不能領?!?/br> “可你總要為你自己考慮?!?/br> 蘇綰不答,只問蕭徇:“三爺的姨娘是怎么死的?” 蕭徇一怔:“什么?”他面色難看,猝然之下,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吱唔了一瞬,道:“不過是……一場誤會?!?/br> “那就當是誤會吧,我雖不知全情,但想來和世子爺息息相關。瓜田李下,還請世子爺以后不要再踏足此處?!?/br> 蕭徇還想解釋:“蘇綰,從前的事,我自認問心無愧?!?/br> 蘇綰笑了笑,道:“再問心無愧,那也是一條人命?!?/br> 蕭徇:“……當年,我……”當年,他還年輕,不敢頂撞違逆父王。當年,他還太過弱小,羽翼未曾豐滿,在父王的強權之下,他除了屈服,別無第二個選擇。 可現在不一樣。 蘇綰可不覺得他如今就比當年強多少,她冷漠的道:“世子爺犯不著向我解釋?!?/br> 他對不起的人又不是她。 蕭徇被噎了一下,苦笑了笑。這話倒也是,可他不是沒向三郎解釋過,可三郎不給自己機會,如今,也再沒機會了。 蕭徇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我對你并無邪心歹意,我真的只是基于對三郎的……” 也許吧,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蘇綰都不需要他的照顧。 她待他并不比待蕭微客氣多少,只吐出兩個字:“滾吧?!?/br> 能切身為她著想的,自然能懂“瓜田李下”四個字背后的深義,也能明白再是“誤會”,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也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若是不能懂的,便將她歸類為和蕭衡同樣都是白眼狼一類吧。 蘇綰不在乎。 ……………… 接下來,府里的人顧不上找蘇綰的不是,梁王父子忙得團團轉。 熙景帝從打回京之后便大病了一場,宮內宮外都有重兵把守,戒備森嚴,他甚至勒令各個成年的兒孫都進宮去侍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