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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隱約有點兒印象,不知道做了什么夢,總之就是身體的不舒服加上心里的各種不舒服,好像還哼唧了幾聲,然后怎么躺也不對勁。最后是被他半摟半壓,這才勉強睡熟了的。 但她不想多說,只是緊緊的環住蕭衡的脖頸,道:“大抵是做夢了吧?!?/br> 蕭衡沒再多問,只輕聲道:“朝中局勢不明,我打算去一趟西南?!?/br> 蘇綰一下子睜開了眼,仰頭看他。 說實在的,這個話題太過敏感,是以兩人只討論過那么一回,彼此算是有了默契,但是,什么時候才是最合適的時機,就算真的掌握住了合適的時機,會有什么樣的結果,誰也不知道。 昨日宴上被朝平郡主當面質問和詛咒,蘇綰并不覺得有多屈辱,可她對當今陛下的觀感越來越厭憎和嫌惡是真的。 如今西南戰事不順,她不免會生出惡毒的想法:如果當今陛下就此駕崩,豈不是蒼天開眼?也正合了民意?而且還不用蕭衡冒天下之大不韙,落個誅君篡位的名聲。 可無論如何也不該是蕭衡帶兵去增援,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助紂為虐。 蕭衡垂眸和她四目相望,道:“綰綰,你信不信天命?” 蘇綰很想搖頭:她不想相信。 天命到底是什么,誰也說不清,究竟有沒有這東西,誰也不敢篤定??捎袝r候個人以及一個家族,甚至大到朝廷,大概是真的有氣運和天命一說,誰也不知道在哪個節點,會有什么樣的重大事情發生。 有的,會令一個人一飛沖天,壯志得酬,會令一個家族榮耀振興,令一個嶄新朝代誕生,但有的則相反,會令一個人落魄倒霉,會令一個家族一敗涂地,會令一個朝代亡國滅種。 有精通占卜之大能,或可窺見天命之端霓,但像蘇綰這樣的,自然只有渾沌和茫然。 所以,她不得不信。 蕭衡道:“如果我說,陛下他氣數未盡,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危言聳聽?” 蘇綰不說話。她不知道。 蕭衡輕撫她的發頂,道:“或者換句話說,時機未到,就算這時候輕舉妄動,也不會有好下場?!?/br> 蘇綰垂眸,道:“我懂?!?/br> 她是太過心急了些,其實她又懂什么?遠不及蕭衡這個始終在陛下跟前的人更能揣摩陛下的心思。 她伏到蕭衡胸上,有些惆悵的輕聲囈語著道:“我只是舍不得三爺罷了?!?/br> ……………… 朝中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不只西南平亂未定,東南、西北接連戰事頻起。諸臣每日里議論紛紛,卻都沒什么頭緒。 蕭衡驍勇又有孤膽,又擔著監國之職,本來眾人是想拿他當個主心骨(替罪羊)的,偏他始終堅持迎回陛下是重中之重,不顧眾臣的反對,一意孤行地帶軍前往西南。 諸臣拗不過他,各個椎心大痛,搖頭嘆息,嘴上不說,私下里四目相望,都有一種秋風掃落葉,大廈將傾的悲嘆。 京外如何戰亂,京城里是體會不到的,就算有戰亂流民逃到京城,自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將難民攔到城外,城內照舊歌舞升平,一派繁榮氣象。 男人們尚且如此,深閨里的女人們就更看不透家國將來的走向和命運,囿于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日子過得舒適且稍顯無聊。 轉眼又是中秋。 蘇綰這回懶得自己動手了,只袖著手看林檎和山礬絞盡腦汁,變著花樣兒的做月餅。 林檎故意逗蘇綰:“奶奶不親手做些?說不定三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要是回府就能吃到奶奶親手做的月餅,那才叫真正的月圓人團圓呢?!?/br> 蘇綰懶懶的搖頭:“三爺不愛吃,嫌甜膩膩的?!?/br> “咱們自己調餡料兒,不做那么甜膩膩的不就行了?” 蘇綰還是搖頭,目光微帶了些滯澀,神思不知道飄到哪兒了。 林檎和山礬咬耳朵:“奶奶定然是想三爺了。也不知道三爺現下究竟如何,一去好幾個月,怎么連點兒消息也不往回遞呢?” 山礬道:“怕是路上不方便吧。要不就是太忙了,抽不開身吧?!?/br> 說到底都是借口,再忙,會連寫封家書的功夫都沒有?又沒讓他一日一封。 蘇綰聽得心頭煩亂,知道她二人故意插科打諢,就是想逗自己多說話,可她這些日子精神懶懶的,身上也懶懶的,做什么事都沒興致。 她忽然起身道:“你們倆忙吧,我去采些桂花回來?!?/br> 林檎和山礬對看一眼,放下手里的活計,道:“婢子們跟著奶奶一塊兒去,人多好干活兒。奶奶是要做桂花糖嗎?” 蘇綰道:“不用,不是,我就是心里悶,想去園子里走走?!?/br> 她帶了杏月、霜月二人去了王府的花園。 采桂花不過是個幌子,蘇綰閑庭信步,望著雨后滿地的落葉,不禁心生感慨。好像前些日子還在為新生的嫩綠樹葉而感嘆生命的強韌和春天的生機,轉眼又是秋風掃落葉的時節。 風打在身上,微微有些冷,她不自禁的搓了搓手??磥硐禄卦俪鲩T,得多加件厚衣裳了。 真是不巧,她碰見了蘇繡。 沒臉沒皮的人就是活得舒服自在。 蕭衡拒絕納蘇繡,不管是妻還是妾,可她哭了幾場,竟也沒尋死覓活。王府沒將她攆逐,她也就在王府沒名沒分的住下來。這架勢,大有住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