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求生欲[穿書] 第239節
江落認真摸著下巴道:【我會考慮的?!?/br> 被刻意忽略的宿命人一跪就跪了三天,他的態度無比恭敬虔誠,每日早上準時來到,寺廟關閉之前離開,一整天也沒有休息吃飯的時候,一跪就是十二個小時。但宿命人雖然放低姿態地祭拜江落,卻并不顯得卑微可憐,恰恰相反,宿命人的氣度大方,不卑不亢。誰會覺得一個誠心祭拜神的人是在諂媚討好呢?旁人只會看到他的誠心而已。 在第三天結束祭拜時,宿命人微笑著從地上站起身,“今天已經晚了,晚輩明天再來打擾?!?/br> 正當他要離開時,已經沉默看著他跪拜三天的真神終于道:“你為何而來?!?/br> 真神的語氣淡淡,還含著幾分疑惑。然而這疑惑都十分單薄,好似在看到一只螞蟻逆行時無關痛癢的詢問。 宿命人眼中一閃,恭恭敬敬拜身,“晚輩想請您指教幾句?!?/br> 真神問:“指教你什么?” 宿命人道:“指教晚輩怎么成神?!?/br> 這一次,真神沉默了許久。 這樣的沉默無聲,卻好似無處不在透露著對宿命人的嘲笑。宿命人垂著眼睛,靜靜等著真神的話。 長久的寂靜后,真神直接道:“你無法成神?!?/br> 宿命人輕輕一笑,神情不見頹敗,“為何?” “凡人怎么能成神?”真神道。 “凡人”兩個字讓宿命人的笑容淡了淡,宿命人想要成神幾乎已經想成了執念,他兩百年的艱辛就是為了擺脫“凡人”的范疇,這兩個字是宿命人最不喜歡的字眼,幾乎是拿著刀子在戳宿命人的血rou。 他反問道:“凡人為什么不能成神,自古以來人成神、成仙、成佛的傳說只多不少,為什么我卻不可以?” 宿命人再次躬身,“還請前輩指點我一二?!?/br> 真神不解地問:“你為何要成神?為了仙官俸祿,還是為了長生不老,天地同壽?” 宿命人的表情變得悠遠,他看著大昭寺的歇山頂,晚霞已經暗下,籠罩著一方天地。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第一次在大昭寺藏經閣中找到成神辦法的自己,“我成神,不是為了這些?!?/br>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在思考著一件事,”宿命人索性隨地而坐,隔著一層門板,和屋內的真神探討道,“我一直在想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神?!?/br> “我們祭拜神,供奉神,求神祈愿,借神的力量打壓邪祟鬼魅。按理說鬼神鬼神,有鬼就有神,可誰見過真神降臨呢?” “佛教的釋迦摩尼割rou喂鷹,立地成了佛。道教的祖師爺張天師也是由人修煉成了神仙,老天師于青城山斬收六天鬼王,始分人鬼,功德圓滿而白日飛升。釋道兩教供奉他們,借助佛祖和祖師爺的力量降妖除魔,消除業障,但真的有人見過這兩位嗎?而這兩位真的存在嗎?” 宿命人好像忘了身邊就有一個真神一樣,緩緩道:“我成神,不是為了長生不死,也不是為了通天法術。我只是好奇罷了,總有人想要為了好奇心去做一些事。沒有做到之前,誰能證明他們存在還是不存在?我年輕時也沒有想過幾百年后會有人登陸月球。就像是其他人看我,也認為成神只是我的遙想,是不可能實現的事?!?/br> 他突然笑了笑,目露追憶,“我活了兩百年了,出門尋找神、佛蹤跡的時候,見過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戰爭國難,包括最艱難的年代。我見到很多人流亡失所,死于非命。有人自己家的孩子都要餓死了,自己也餓成了皮包骨,卻還要??陲垇砑腊萆穹?。他們把希望寄托在道觀寺廟里,求神拜佛,想要神佛解除他們的苦難,但我沒有見到神佛真的回應他們信徒?!?/br> “臨死之人會求神拜佛,壽命長久的人也會求神拜佛;罪孽深重的人想要洗刷殺孽,正義之士也想讓神佛懲治手拿屠刀的人?!?/br> “我和他們不同,我求神拜佛不是為了長壽,也不是為了祈愿。我只是想要試一試,如果我成了神,是否能回應我的信徒,”宿命人淡淡道,“我只是想要看一看,成神之后是什么樣子。只要我能成神,哪怕成神之后就死,我也心甘情愿?!?/br>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又泰然自若。宿命人求道,不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逃避生死,他沒有欲望,所以他看不起那些為了自己欲望去求神拜佛的百態眾生。 即便說他“不能成神”的人是個真神,宿命人也不相信真神的話。 江落沉默了許久,不得不說,宿命人有自己的理論,他的理論還極其說服人。連塞廖爾聽著聽著都不由面露沉思,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宿命人活了兩百年了,他什么事都見過,已經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江落倒是沒有被他帶偏,只是深刻感受到了宿命人對成神的偏執。 越是偏執,他的計劃越會順利。 過了半晌,真神才漠然道:“凡有所相,皆為虛妄?!?/br> 這是在說宿命人著了相。 《心經》中說“諸法皆空”,相的本質為空,但又不能執著于空的本質,偏執地認為相就是空,這樣的想法本身就著了相。 宿命人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說他太過于執迷成神,反而成不了神。宿命人謙恭地道:“還請前輩指點?!?/br> “你說人成神、成仙、成佛的傳說有許多,確實有許多。小到嫦娥奔月,大到釋迦摩尼立地成佛,”真神聲音悠遠,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包裹云霧似的朦朧感,“西周滅商時所封的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多數是死后封神??鬃颖蛔馂槭ト?,死后也成了神,屈原伍子胥不外如是。自古以來,三皇五帝死去也可成為神,就連儒釋道三教格外信奉的關二爺死后也被敕封為神,成了‘三界伏魔大帝’,關二爺也是由人變神的最成功者?!?/br> “正是,”宿命人笑著接道,“神話中的說法是‘聰明正直者為神’,人間的城隍廟土地爺等小神,大多也是留有賢名的人死后由當地官府所封。前輩看我,難道不足以成為神嗎?” 宿命人自從確定要成神開始,他就沒有殺過一個人。他有賢名,有悟性,被大昭寺的住持老祖帶進大昭寺時,住持老祖就說宿命人有一顆佛心。 心如磐石,又如明臺,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個成神的好料子。 但江落真的不相信他能成神。就宿命人這樣暗中害人的人,在偽神的階段上這么多年了,還預言會被池尤殺死。他要是能成神,江落跟他姓。 江落信心滿滿地打算開始胡編亂造,雖然他沒看過多少佛經道經,但論瞎說這一塊,還沒有人能贏過江落。 他道:“你曾是佛門弟子,應當知道‘佛’是個什么字?!稹础烁ァ?,即人不要,即超脫世俗,拋去自我?!?/br> 宿命人一愣,眉頭微皺。 “你所說的釋迦摩尼,是死后成佛。你所說的老祖師爺也是羽化后飛升,更不用說我與你說的其他神仙,他們哪個不是死后成的神?”江落道,“這些神佛已超脫自我,脫離了世俗觀念,有心懷天下、為他人甘愿犧牲的大義。我說凡人怎么能夠成神,是因為你還有一顆凡心。釋迦摩尼從修行到悟道,苦修十二年,你兩百年也未曾成神成仙成佛,你當真不知道你錯在何處嗎?” 宿命人臉色微變。 “消除貪嗔癡的妄想,還清你所欠所傷之人的業障,你執迷于虛名,卻違背了成神本義。用你的虛名彌補你的過錯,再來追求你的道吧?!?/br> 宿命人默不作聲許久,“您是要讓我對所有人承認我的過錯?” 廟里的真神沒有回答他。 宿命人繼續問道:“您是讓我承認,我當年的預言真相?” 真神還是不作答。 宿命人身前的香爐中,燃氣的熏香突然“啪嗒”一聲斷裂,好像告訴了宿命人的答案。 宿命人看著長香,面上罕見地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前輩,這……” 宿命人可從來沒聽說過名聲有污的人能夠成神。 真神打斷了他的話,好像被宿命人的質疑惹怒一般,聲音變得很冷,“成不成神是你的事,信不信也是你的事。你走吧,我要休息了?!?/br> 宿命人戛然而止,默默退出了寺廟。 江落等他走了之后,伸了伸懶腰,開始收拾行李。 塞廖爾好奇地道:“江,你干什么?” “旅游,”江落聳聳肩道,“出去玩上半個月,這招就叫以退為進,等我一走,著急的就是宿命人了?!?/br> 塞廖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好奇道:“那你要去哪里玩?” “你的國家,”江落把一條內褲塞到背包里,嘴角揚起,“我還想去海邊沖浪玩游艇,還想去看吉普賽女郎的肚皮舞,管他呢,老子早就想出去玩了,有錢有時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浪完半個月,回來給你帶紀念品?!?/br> 第215章 當天晚上,江落就帶著塞廖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昭寺。 第二天一早,宿命人再去拜訪真神時,等到的卻是人去樓空的廟宇。 在大昭寺亂成一團的時候,江落已經登上了前往國外的飛機。 機票是江落托人買的,順便給池尤搞來了一張臨時身份證明。 飛機上,江落坐在靠窗的位置,池尤坐在中間。西裝筆挺的惡鬼雙腿交疊,皮鞋尖輕輕晃著,透露了些許不耐煩,因為在他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等著客人坐下的位置。 這是三人并排的經濟艙。 江落裹著空姐遞過來的毛毯,舒服地縮在座椅角落,看到池尤的神色,他樂過之后一本正經地定下規矩,“池尤,現在是法治社會,一路上你要是敢傷人,咱們直接回家別玩了?!?/br> 惡鬼往后一靠,漆黑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江落挑眉對望。 惡鬼面上的不耐還真的收起了一些,變得從容不迫。他甚至抽出了一張報紙看了起來,悠悠道:“經濟艙,嗯?” “誰讓我沒錢?”江落將毛毯往頭上一罩,“我先睡了,快到了的時候再叫我起來?!?/br> 昨晚忙了半夜,江落困得不行,這會兒眼睛一閉沒有幾秒就睡了過去。 池尤聽著他緩緩變得平穩的呼吸聲,收起了手中無趣的報紙,側頭專注地看著被埋在毛毯里的江落。 江落的臉被蒙得嚴嚴實實,讓人懷疑他究竟能不能喘過來氣。今天的太陽很好,八點鐘已經高懸在空中,陽光從窄小的窗口照進,將江落肩上凌亂翹起的黑發染上了幾縷金黃的色澤。 “請問這是38c嗎?”一道男聲在旁邊響起。 被打擾到的惡鬼眼中不悅,轉頭看去,一個二十多歲帶著黃色遮陽帽的小男生正抿唇看著他,瞧見惡鬼看過來后,臉上一愣,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你好……” 池尤毫無波瀾地收回了眼神,繼續漫不經心地看著手里的報紙。 男孩見他沒理自己,尷尬得手足無措,還好最后在空姐的幫助下坐下來了。 許識一坐下就聞到了旁邊這個男人身上傳來的男士香水味道。他用余光悄悄打量身邊的男人,從領結到一塵不染的皮鞋,從袖口上的寶石袖扣到若隱若現露出來的優雅名表,每一處都昂貴無比,淋漓盡致地彰顯出了男人的身價。 這樣的男人怎么會坐經濟艙……許識心里納悶,又不由感嘆自己的好運氣,坐個飛機都能和這么一個有錢帥哥坐在一起,緣分來了的時候真是擋也擋不住。 為了不辜負老天爺給的機會,許識心里暗中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飛機落地之前要到男人的聯系方式。 這么一想,他就小聲解釋道:“不好意思,先生,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有點不熟練?!?/br> 但旁邊的男人冷漠不已,甚至連聲客氣的“嗯”都沒給許識。 …… 江落睡了兩個小時就自然醒了過來,他還沒從睡意里徹底醒過來神,就聽到身邊有個聲音在小聲地說著話。 “先生是去國外旅游的嗎?我也是出國旅游的,本來沒打算去的,但住在國外的表弟一直想讓我過去給他兼職模特,我雖然做過幾年模特,但哪有歐美男人的個子高啊,就怕做不好……” 這個明里暗里秀自己身材的家伙是誰。 江落耳朵動了動,從毯子里冒出了頭,看向了旁邊。 池尤的眉頭正不耐煩地皺起,嘴角冷硬地下壓,一副被煩到極致隨時忍不住殺人的程度。而在他的旁邊,一個男生正殷勤地朝池尤搭話,看著池尤的眼神一看就不單純。 江落眼中一閃,他興致勃勃地想要再看下去,但池尤在下一秒就發現他醒了,轉過頭道:“醒了?” 許識戛然停止,他才發現最里面的座位還有一個人。聽著池先生溫柔了好幾分的語氣,許識心里警惕,他往里面看去,就看到江落掀開毛毯坐起了身。 江落笑瞇瞇地和許識對視一眼,忽略掉許識眼里升起的驚艷和隨之而來的防備排斥,笑著伸出手道:“你好?” 許識看了他一會兒,伸手和他握了握了,佯裝好奇地問道:“你們是一起的嗎?” “對,我們是一起的,”江落的手放在了池尤的手臂上,“你們是聊了一路?” 如果單方面的搭訕也算是聊的話,許識余光瞥了一眼池尤,又看了一眼讓他不怎么舒服地搭在池先生手臂上的手,故意點頭:“是的,但是池先生不太愛說話,我這個人比較啰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