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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烈回過頭,手臂擱在欄桿上,繼續望江,余光中周以汀站在距離他一臂的位置,兩人誰都沒開口,就這樣沉默了將近五分鐘。 終是他開口:“最近還好?” 周以汀垂眼,讓視線落在江邊扶桿一塊脫落斑駁處:“有什么話直說?!?/br> 她的語氣很不耐煩。 “不是應該你有話要說嗎?”江時烈倒是沒她暴躁。 “沒有?!?/br> 江時烈轉過身,看上去心平氣和地說:“周嬌嬌,你應該知道,我很生氣,但我想給你個機會解釋?!?/br> 周以汀冷笑:“江時烈,你腦子破了,事到如今,你還要我說什么?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br> 她的聲音低啞,態度冰冷,她把自己又縮回到了葬禮上的狀態,瘋狂偏執到可憐,要把所有的不公都推卸在他身上。 右手夾著的煙,燃過頭的灰落在左手背上,他渾然未覺。 表面上,他依然灑脫,甚至輕笑道:“你恨我到這個地步,布局兩年?!?/br> 她喉嚨發緊:“你不用套我話?!?/br> “原來,我們之間這點信任都沒有了?!苯瓡r烈把手機拿出來。 周以汀不以為意,偏過頭不看他:“江時烈,今天這一面真沒必要。就像電影最后的反轉最精彩,人生不也一樣,你送我一次反轉,我也送你一次?!?/br> “不惜用這種方法?” 周以汀撥開被江風吹亂的長發,淡淡道:“你不會以為我真喜歡你吧?我不可能喜歡上你,我怎么可能喜歡上害死我父母的殺人兇手。江時烈,我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你,一切都是你對我的非分之想,要不是你自己把持不住,也不會被我利用,不是嗎?” 她像是要故意激怒他一般,說出口的話不留后路,要多狠有多狠。 江時烈沉默,經她這么一說,回頭去想,從始至終,她都不曾告白,沒有說過一句喜歡,就讓他產生了他們相互傾心的感覺,實屬心機。 只是,一個少女的城府真能這么深嗎? 周以汀漠然地望著江面,她知道接下來的話覆水難收,說出口他們就真的萬劫不復,她盡量讓自己不要思考,機械地說著:“我現在做什么,都無所謂,反正人生就這樣了?,F在社會對未成年人的保護越來越關注,成年人跟未成年人交往,未成年人是否是自愿,是否存在誘騙行為,網上爆出的事件還不夠多嗎?更何況,我們還有證據,可是證據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嗎,關鍵是在別人的印象里,我是受害者?!?/br> 這話在江時烈聽來,一切都明了了,她總是那么急迫地要跟他親近,那時候他還以為只是小姑娘在撒嬌,原來都是有目的的。很難想像,她怎么能一臉平靜地說出這種話,她是什么時候開始有這個心思的? 江時烈有點不認識她了,或者他從未了解她有多狠。 “證據是我們接吻的照片嗎?” 他太聰明了。 周以汀不語,算是默認。 “看來,我當了兩年的叔叔,壓根沒把你教好。女生保護自己的武器,不是這么濫用的?!苯瓡r烈輕笑,也不知是在嘲諷誰,“有些事做錯了,可以挽回,有些事不能?!?/br> 周以汀不吃他這套:“不要再說廢話?!?/br> 江時烈丟了煙頭,深吸一口氣:“好,你剛才說喜歡反轉,我也送你一句反轉。你不敢說的,不敢承認的,我敢?!?/br> 周以汀一愣,便聽見他說:“我江時烈喜歡周以汀,今天之前,愿意一輩子照顧她、愛護她?!?/br> 她知道江時烈喜歡她,比他表現出來的要陷得更深,可是她不曾想過會親耳聽到他的告白,這句話直接將她萬箭穿心。 江時烈看著她蒼白的側臉,快要承受不住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碎。 周以汀麻木地看著江水濤濤,泛黃的水面并不清澈,她茫然又混沌地想著,把她投進去,估計也洗不清這一身的錯誤、偏執、恥辱。 某一天,她發現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她不知道別人是怎樣,她在那個瞬間,突然有一個聲音,像春天第一朵桃花盛開,像夏日第一聲樹上蟬鳴,秋日第一捧清泉入海,像冬日第一片雪花融化。 然而,這個聲音太微弱,太渺小,太卑微很快被其他聲音壓過。 馮思勉竟然察覺到了。 “你有跟那個人聯系?” “你瘋了是不是?” “你知道他安了什么心?” “你對得起你爸媽嗎?” “瘋子才會跟著自己父母仇人吧?!?/br> “要是讓他們以往的同事知道,會怎么想?!?/br> “還是說你找上他,是有目的的?” 她被帶到父母墳上,又被按著磕頭,臉色蒼地望著老周同志和老馮同志慈愛的笑容。 她是不可以喜歡上這個人的,這是對他們一家的辱沒。 她可以說這是她的叔叔,但她敢當著父母的墓碑說她喜歡這個人嗎? 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馮思勉只是說出了真相。 她真的好恨命運。 他每對她好一點,她就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沉溺在他的微笑里。她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渴求他的關注,她奢求的越來越多,甚至無法忍受她只是他的一個特殊照顧的“小朋友”。 但很快,她就明白,這種占有欲是一種病態、卑劣的偏執,也是她始料不及的動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