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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真地看著她的時候,眼眸里冰消瓦解,墨染的眸子輕漾,水霧迷漫,在眼角纖細的褶皺下氤氳。 當她還是他的妻子時,她有一百個理由將他拴在自己身邊,她打定主意,就算別人罵她善妒小肚雞腸,她也絕不會讓那些姨娘靠近他半步,即使她心知肚明那姨娘的名頭不過是保護她們的幌子。 那些京城的貴女娘子也更不可能了,雖然因為秦驊冷面閻王的名號婦孺皆知,但是保不齊有她顧皎這樣口味特殊之人啊,鸞德那么迷戀秦驊,可不就說明這人其實相當有魅力嗎? 可是當她下定決心時,已經太晚了。 顧皎默默地勾住他的脖子,把腦袋埋進他的脖頸里,輕輕地嘆氣。 “是嗎?”她聽到秦驊悶悶的聲音,“你和袁青翡算是青梅竹馬???” “嗯,就像你和鸞德郡主一樣?!鳖欚ɑ卮?。 “我和鸞德郡主沒有一點關系,每次見面最近的時候都是隔著木質雕花屏風,兩人之間還有珠簾和紗簾。我不過是看在寧王殿下的面子上對她有些照拂,也根本沒想過和她成婚。我對她沒有感情,那都是燕京的那群人亂傳的,她自己也在其中慫恿,我只不過照顧她的臉面,沒有當面點破?!鼻仳懤渎曂鲁鲎阋宰岥[德郡主眼簾哭泣直至昏厥的話語。 “再說了,你和鸞德沒什么,你卻和袁青翡……”秦驊說,“我倆不一樣?!?/br> 顧皎扯了扯嘴角,男人又沒有落紅,誰知道他是真是假,第一次交付給鸞德郡主還是鸞壞郡主。 啊對,他十二三歲入伍,也許是給了軍營里某位可憐的姑娘。 她都沒有揪住這個不放,秦驊還好意思來質問她。 顧皎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你怎么說,反正你是萬花叢中過都不會被世人置喙的男人,我不過是個和青梅竹馬睡了一覺就不貞不潔的女人罷了?!?/br> 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火氣,松開秦驊的脖子,從他懷里滑下來坐到一邊。免得顯得是自己吃醋鬧別扭,欲蓋彌彰地拿木棍捅了捅柴火,把柴垛中間掏空。 火焰猛然竄起來,石壁上的黑影無聲地劇烈晃動,影子呲牙咧嘴,像是一場沒有聲音的盛大啞戲。 “熱乎些了?!彼龥]話找話。 秦驊沒搭話,保持她離開時的姿勢,盤腿坐著,只是將長刀收鞘,打橫擱在膝蓋上,像是一道鎖門的橫木。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大氅上,外面雨聲漸小,霧靄茫茫,雨打芭蕉,水滴斷線的珠子般摔在地上,遠遠傳來悠長的猿啼,偶爾幾只鳥兒從林間飛過,羽翼撲騰,帶起樹葉沙沙聲。 顧皎曲起雙腿,雙臂圈住小腿,腦袋埋進腿間,她這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現在好不容易放下心防,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做了個夢,夢中有一雙墨黑的眼睛,若盛滿灼熱的流星,撥開翻騰的云霧,一直盯住她,好似從遠古至今,亙古不變。 顧皎被雨打醒。 天已經亮了,秋雨淅瀝,幾滴雨滴飛濺在她臉上,寒意刺骨,一滴雨水順著她的臉頰下滑,從脖頸落下,沒入衣領中。 她打了個寒戰,哈出一團白霧,才發覺自己的視線搖搖晃晃的,身子底下溫熱,不知何時坐在了馬上。 背后是堅硬鼓脹的胸膛,軟甲微冷,熟悉的香味將她完全包裹,修長的臂膀圈在她身側,骨rou勻稱的大掌握住韁繩,流暢起伏的指節若遠山跌宕,指間有薄薄的繭。 雨大了些,她將兜帽往下拉了拉,馬速度太快,秋風又橫斜亂吹,雨水依舊乘虛而入,像一只只冰涼的小手不斷入侵溫暖的皮膚。 顧皎縮了縮腦袋,眼前忽然罩下一層黑色,微弱的光亮透過編織縫隙朦朧地透進來,她的后腦勺徹底地貼在了冰冷的秘銀鎖甲上,甘松香愈發濃烈,像是從她自己身體上散發出來的一樣。 秦驊用大氅將她包裹進懷里。 “醒了?”他聲音淡漠,就像是隨口問了句好。 顧皎睡清醒了,腦子里一下子翻滾出昨晚說的刻薄話,后悔地捶大腿。 她傻??!抱怨何時不能說!她現在是在追求秦驊,把人哄好才是第一要務,怎么能反過來對秦驊陰陽怪氣呢? 顧皎啊顧皎,你活該追不到秦驊! 男人女人都愛聽情話,都喜歡對方服軟,哪里管本意是真是假,能騙一輩子那也是真愛了。她當初將袁青翡哄得那么好,怎么在秦驊面前就屢屢敗退呢? 俗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她要發揮女性的優勢??! 先把人騙到手,再一點點討回來,無數男人不都是這樣做的么? 顧皎后悔得繼續拍大腿,反正聲音也不大,又掩蓋在大氅里,一會兒就被雨聲和馬蹄聲卷走。她一巴掌正要拍下去,一只大手擠了進來,將她的手握住,捏在寬大的手心。 掌心溫度很高,燙得她蜷縮起手來,指甲在秦驊的手心里輕輕一撓,他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就這樣包住顧皎的拳頭,抓得更緊了。 “在馬上危險,不要亂鬧?!彼穆曇舻统链謫?,冷淡地警告。 顧皎仰躺在他的懷里,被迫攥著拳頭,她想壞心眼兒地再去撓一撓,可被秦驊握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你輕一點?!鳖欚ㄐ÷暠г?,聲音從大氅縫隙傳出,尾音落在秦驊耳中打著轉,小尾巴撓秦驊的下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