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還不等她有反應,船長焦急的吼聲刺破了她的耳膜。 “會長,快躲開!” 話音未落,變故突生。 一道寒光如冷月在黑夜中乍現,直取顧皎的脖頸! 顧皎只剩下聞聲望去的機會,她只能看到猴臉男人扭曲的面龐,和嘴角猙獰的笑意。 “臭女表子!”猴臉男桀桀大笑,細小的雙眼閃爍瘋狂,“給老子陪葬吧!” 他趁著所有兵力集中在匪船時偷偷從船上跳了下來,嘴里咬著刀,游水靠近商船,蟄伏在暗處,就等著警戒解除,直取顧皎頭顱。 這個女人,是他們大意了,居然敢毀掉他們的船,她必將付出代價! 他的臉突然僵住了,笑意凝固在嘴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顧皎擋到一半的胳膊也停下了動作,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電光火石間發生的變故,這個變故就戛然而止。 猴臉男喉嚨里好似卡住了血塊,嗬嗬作響,額角青筋鼓動,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長刀脫手而出,在甲板上滑出老遠。 他的背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三只羽箭,居然是三箭齊發,箭箭入骨,貫穿而過,將人頂了起來。 顧皎踉蹌后退了一步,這樣猛戾的羽箭,非三石不可發! 持箭人的膂力大到了何種程度! 顧皎尋著方向眺望,正對上一雙清寒的眼眸。 她頓時愣在了原地,心頭狂跳起來。 頃刻間萬籟無聲,無論是震聲濤濤還是驚雷滾滾,亦或是人群的哭喊和大火焚燒的畢畢剝剝,在這一刻,全部歸于寂靜。 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和站在船頭的男人。 一艘規模不亞于商船的大船從迷霧籠罩中緩慢駛出,風燈搖晃,照出佇立在船頭頎長高大的身影,狂風卷起他玄色的大氅,露出手中雕弓,以及身上寒光如雪的甲胄。 他有雙深邃清冷的眼,似寒冬臘月無邊無際的濃夜,又如高懸天空的如霜冷月,冷意沉沉,壓得人胸口喘不過氣來。 纖長的兩匝鴉青被雨水打濕,濃墨般濕潤地罩住冰冷鎏金的雙眸,宛若遠山青黛漫卷,江南秋雨朦朧。 雨幕如珠簾垂下,隔開茫茫黑夜,五丈的距離若天塹,讓顧皎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她險些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百轉千回,顧皎只遠遠地向他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顧皎?!?/br> 聲音輕輕響起。 顧皎的腳步黏在原地。 明明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她恍惚間卻聽到了他的聲音。 她肯定是糊涂了,又或者是自欺欺人的幻覺,他那么厭惡她,怎么會救她,還喊她的名字呢? 再說了,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他怎么能過來?就算他武藝高強,輕功也不可能躍過這么遠的距離。 就算能越過,他為何專門過來呢? 許是火油上有毒,順著傷口入侵,麻痹了她的心神。 清涼的苦香襲來,溫柔又靜謐地環抱住她,大雨被隔絕在外,只有她濕潤額發滑下的水珠,一滴一滴墜落在地。 她強忍顫抖,不敢抬頭。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這只手握著把油紙傘,為她遮風擋雨。 “雨太大,當心著涼?!?/br> 這一次,并不是幻聽。 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地,在她的耳畔響起。 顧皎手微抖,接過傘柄,道了聲:“多謝?!?/br> 她不敢看他的臉,好在他應當也是不想看她的,她剛接過傘,他轉身就走了。 顧皎聽到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一如即往的沉靜冷冽,若山澗清泉,只是更添沉穩,帶著上位者不容置喙的氣勢。 “我乃威遠伯秦驊,寧王特派我前來營救諸位?!?/br> 她愣愣地回過身,秦驊的背影在雨中顯得格外挺拔,頂天立地,如同武神再臨。 雨漸漸小了,鸞德裹緊被子,打了個噴嚏。 火盆中的銀炭也驅散不了刺骨的寒意,她不僅僅是淋雨受了涼,還有驚嚇。 她現在還是恍惚的,不敢相信自己死里逃生。 之前她坐上了備用的小船逃走,大雨之中,小船漂泊無依,根本找不到方向。無論哪個方向,都是狂暴大雨,濃夜中似有血腥味翻滾,腥臭的海水劈頭蓋臉地砸向小船。 無力感涌上心頭,鸞德死死提著氣死風燈才能減輕一下心中的畏懼和絕望。 就在她漸失生欲之際,一輪八層樓高的巨船破開雨幕,奇跡般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鸞德還以為是遇上了海市蜃樓,直到被人救起,送入溫暖如春的房間,她才相信自己是獲救了。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商船上的人也被一一救了上來,貨物轉移,船員也大多生還。 就是不知道顧皎怎么樣了。 鸞德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擔心顧皎的生死,分明以前她和顧皎不共戴天,恨不得顧皎第二天出門就被馬車撞死才好。 可是顧皎把她拉出房間時的身姿是那么堅毅,送她逃走的背影是那么決絕。 房外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這是樓船最高的臥房之一,除了貴賓,不會有閑雜人等經過。 鸞德來不及細想,趿拉鞋子打開房門,正看到渾身濕透的顧皎推開對面的房門。 “哦,你果然在這里?!鳖欚ㄒ鹿诓徽?,很是狼狽,臉上被火燎得黑黢黢的,還有精力向鸞德露出一個溫和寬慰的笑容,“可有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