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倒是忠心耿耿,只不過輕浮了些,日后多磨磨性子,未嘗不可大用?!鼻仳懣淞藥拙?。 顧皎只笑。 “你方才為何撞我刀?”秦驊走到桌邊,蹲下身提起刀,不輕不重地叩在桌上。 顧皎睜眼說瞎話:“我不過是怕遠之控制不好,傷了你自己?!?/br> 秦驊褪著袖子:“嗯,你的身子骨弱,我舉刀是顫巍巍的,準頭也差些,是我考慮不周?!?/br> 顧皎松了一口氣,比起夫君,秦驊之于她更像是父兄,她往日在父親面前也是這般如履薄冰,宛如小吏對著上司。 秦驊并非是暴虐之人,對她多有禮待,更是相貌堂堂,按理她不會這般懼他,只是風言風語多,總是說承天府秦使君冷酷無情,是燕京有名的酷吏,一身拷問手段,絕招是一手“剝紗”。 他會把嘴硬的犯人的皮膚全削下來,片片薄如蟬翼,地上堆一層輕紗般的黃白皮膚,犯人露出紅rou,卻不死,還能吊在水牢中茍延殘喘三日,最后活活疼死。 她第一次聽時只當是謠言,朝中對武官多是偏見,更別說承天府專司朝中要員監察,緝拿直授皇命,多少官宦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齒,秦驊不通人情,更是他們眼中釘rou中刺,捏造事實不足為奇。 可聽得多了,難免會潛移默化地當真,有次秦驊回府,進了她屋子,她從臥房出來,一挑簾子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三個熏爐都蓋不住。 她當即退了幾步,秦驊把匣子遞給她,顧皎避了下,秦驊稍愣,放下東西便走了,自此甚少回府,偶然回來過夜,也宿在妾室屋中。 直到前些日子她生辰,秦驊才來見她一次,宴上甚給她體面,送了株一人高的南洋珊瑚,又戴了鐲子,讓她大為感動,本想著已然冰釋前嫌,誰知今兒一睜眼,出了這般烏龍。 “怎么不說話了?”秦驊收起刀,他頗為不爽,這身軀弱得離譜,平日里養尊處優,未曾鍛煉,怕是不能自保。 武學奇才威遠伯從未受過這般委屈,不知道身體什么時候才能換回來,他下定決心要日日晨練,早日能把校場上的青銅鼎當蹴鞠踢。 “沒什么,你昨日吃酒了?我頭疼?!鳖欚欁笥叶运?。 “昨兒案結,底下放縱了一番,我被拉著吃了不少酒?!鼻仳懩昧肆P丫仆?,用熱普洱溶了放在顧皎面前,“吃了就好?!?/br> 顧皎都不記得自己房間里還有醒酒丸,她吃了湯,外面來報,說是老太太回來了。 “不要露餡?!鼻仳懚?。 顧皎挺起胸膛,鄭重地點頭。 第3章 彼之蜜糖 老夫人在家,自然都是去…… 老夫人在家,自然都是去福壽堂用膳,日頭上了中天,已是午膳時間,逐月也來請二位去福壽堂。 “此事先放在一邊,去用膳了再議?!鼻仳懻f。 秦驊往外走,顧皎忙拉住他:“你便這樣出門?” 秦驊低頭打量了一番:“這有何不妥?” “遠之這身好看,但母親喜歡我穿胭脂色,首飾要用金步搖的那套頭面,百子千孫的圓簪更是不能少,”顧皎請秦驊坐到妝鏡前,“前兒母親賞了一條珍珠鏈,顆圓飽滿,要戴著去拜謝?!?/br> “螺髻太素,母親不喜歡,京中也不流行,平日里最好是元寶雙刀,典雅華貴,并不繁復,若是去赴宴,自是凌云朝六,又有驚鵠牡丹,那時便要請妝娘子來?!鳖欚ㄊ智?,不一會兒就綰了個拋家髻,在正中鑲了朵絨花牡丹,金珠鉸的蕊,鬢角垂著金步搖,發髻插了支百子千孫的金圓簪。 秦驊看著鏡中顧皎雙手翻飛:“你這是怎么做的?怎的一下子就綰好了?也教教我?!?/br> 顧皎笑道:“遠之不用學,我這手都是從逐月那兒學的,讓她給你綰發就好?!?/br> 語畢她又柔聲道:“說不定咱們不過今兒換了一回,明日就換回來了,遠之學這個沒用,你且放寬心?!?/br> 秦驊沒說話,任由顧皎打扮。 昨夜下了雨,濕氣未散,怕水氣泡壞了綢緞古董,小軒窗都未打開,屋中置了屏風紗簾,難免遮光,梳妝臺旁點了蠟燭,影影綽綽的,看不大清楚。 顧皎盯著燭光微瞇眼,拿了一套胭脂色的四破三裥裙,外罩竹青立領褙子,春寒料峭,架子上掛著一雪白的狐絨披風,也被顧皎拿來給秦驊穿上了。 外邊吹著冷風,顧皎卻不覺得冷,秦驊的身子骨強健,身上一年四季如有火爐般炙熱,頂著寒風也無畏。 “等等,穿了披風再走?!鼻仳懙穆曇粼谏砗箜懫?。 顧皎還是不適應聽到自己的聲音從秦驊嘴里出來,她沒回身,肩上一暖,秦驊已把披風搭在了她的身上。 “多謝遠之,我真不冷?!鳖欚ㄕf著要脫下來。 “走吧?!鼻仳懗谅曊f,按住她的手。 顧皎把披風揪起來一看,是她那件茶色鴛鴦錦,她覺得老氣,從未穿過,倒是配秦驊。 往后走,穿過九曲廊橋,從芙蕖園過去,過兩間青瓦院子,丹楹刻桷的福壽堂赫然坐落在眼前,福壽堂是座二進老樓,連著兩側的小佛堂,種著松柏瀟湘竹,大門上掛著一幅對聯,上書“晚景彌堅松柏壽,老身嘉康佛手?!?。 進了院子,是面八仙祝壽的白玉影壁,礫石池子中水平如鏡,春夏時池邊養著仙鶴,今年三月卻還寒風瑟瑟,仙鶴養在暖房中,未放出來,院中靜謐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