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年紀了，也到澆澆花，養養魚，等退休，享生孫福的時候了?！苯馉斠皇痔嶂畨?，一手橫在身前，順手將水壺遞給魚蛋青。

    魚蛋青理著一個光頭，瘦瘦高高，長相老實。

    放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

    走在街上，

    誰都想不到，他控制著濠江全部的水產貨源，是青州區實力最強大的社團堂主。

    黑仔華連忙上前一步，恭維道：“金爺，您身體還好，正值壯年，談什么退休?！?/br>
    “哈哈?！?/br>
    金爺朗聲一笑。

    不去接話。

    陳漢也表達著尊敬，笑道：“社團在您的帶領下，越做越強，整個濠江誰不知金爺的威名，談什么退休簡直是在折煞晚輩?！?/br>
    金爺話里夾槍帶棒，

    擺明是在說：“你現在翅膀硬了，要逼我退休，我當然要識趣??！”

    “否則，一家老小還不知有幾個能安穩活著?！?/br>
    他卻不能硬生生接話。

    不然，再沒規矩。

    然而，陳漢嘴里的話很漂亮，可聽在各人耳朵里，卻不一定悅耳。

    金爺表情不變。

    魚蛋青卻抬起眼眸，刮了他的臉頰，再移向旁邊的黑仔華，當中蘊含著警告。

    這時大波珍端著一道清蒸八寶魚上桌，擦擦手，朝院子里喊道：“金爺、阿成、開餐啦！”

    陳漢望客廳內看去，大波珍正跟大嫂一起做飯，看樣子晚餐已經搞定。

    他們是最晚來的。

    嚯。

    大哥成、魚蛋青、漁夫勇、

    再加上他、黑仔華、大波珍、

    整個14k實力最大的六個堂主全部到齊，其中四個雙花紅棍，兩個紅棍，今晚的飯。

    夠味！

    “呵呵，既然人都到齊，菜都上桌，那大家就進屋吃飯吧?！?/br>
    “好久沒跟各位一起吃晚飯，機會難得，菜別涼了?！苯馉敽φf道。

    “是，金爺?！贝蟾绯蓙G掉香煙，站起身。

    黑仔華抬起手，放低姿態：“金爺，請?！?/br>
    陳漢倒是目光冷漠的掃過唐樓一圈，眼里沒有察覺到不對，危險洞察的天賦，一樣沒發出警告。

    看來，這頓晚餐是談判桌上掰手腕，生命不會有什么危險。

    就連飯菜都是合餐制。

    旋即，他彎腰跟在三人背后，不緊不慢，跨進唐樓大廳。

    大廳內，

    一張木桌，

    十二道菜，兩瓶紅酒，七副碗筷，三包香煙……

    值得一提是，大嫂明明就在家里，卻沒有上桌吃飯，而是以吃過飯為借口，暫時上樓休息。

    陳漢沒有多嘴，既然金爺如此安排，必定是另有考慮，可能是不想家人摻和進社團的事，所以，也很少聽說金爺請社團的兄弟到家里吃飯。

    “呵呵，大家不要拘束，各位是為社團出過大力、立過大功的人，以后常來家里用餐，有什么不喜歡的口味，提提意見?！?/br>
    “嫂子下次也可以改進?！苯馉斪谥魑簧?，拾起碗筷，寒暄道。

    大哥成、黑仔華等人都端起碗筷，笑著奉承，開始下筷。

    “怎么會?！?/br>
    “嫂子的手藝很好?！?/br>
    “菜心爽口勝過酒樓，鮑魚比元朗煲的更好?！?/br>
    有的人在吹水。

    大波珍卻夾著筷子，指向八寶魚、皮皮蝦，講道：“這兩道菜我做的，只能夸好，不能嫌差，否則14k沒有場子會接待你們了?！?/br>
    “哈哈哈?！?/br>
    “大波珍，你的黑跟鮑魚一樣黑！”

    黑仔華笑著罵道。

    怎的，

    管馬欄的大姐，

    還能管別人去洗澡？

    真別說！

    這些人想要在場子里點到紅牌，真的需要大波珍手下人馬關照。

    陳漢用起酒起子打開紅酒瓶，起身先給金爺斟滿酒、再給黑仔華、大哥成、魚蛋青、黑仔華等人陸續倒滿酒。

    金爺看了他一眼，旋即舉起酒杯，說道：“今年社團取得很大發展，既在葡金拿下賭場，又打出四聯的旗號?！?/br>
    “這里面，大家都出了力，快到年底了?！?/br>
    “我先敬大家一杯?！?/br>
    金爺昂首喝下口酒。

    陳漢、黑仔華、大哥成六人齊齊飲酒。

    “好了?！?/br>
    “大家肯賞我臉，來赴我的宴，我很開心?！?/br>
    “社團能夠發展起來，離不開各位的支持，大家都知道，馬上就到社團換屆的時候?！苯馉敺畔戮票?，終于直指正題：“隔壁水房的阿鼎要搞連任，我很不喜歡，我做事講規矩，社團定下能任幾屆就是幾屆！”

    “我沒幾年精力可以管社團的事了，只想按照規矩還能做一屆，社團里的叔父們一直留我?！?/br>
    “我現在卻有些猶豫?！?/br>
    大哥成眉頭一挑，出聲道：“金爺，你猶豫什么？”

    “這幾年，社團在你的帶領下蒸蒸日上，兄弟們一定都支持你?！?/br>
    酒桌上。

    氣氛突變。

    魚蛋青沉默不語，靠著椅子，面無表情。

    大波珍放下筷子，凝神靜聽，神態不變。

    陳漢用手搭著杯子，雙指輕捏杯柱，放在桌面慢慢搖晃，玻璃杯里紅酒搖曳，場面并不平靜。

    “唉，年紀大了，長江后浪推前浪，其實依照我的狀況，確實應該讓位給后生仔?！苯馉攪@氣道：“不過眼下四聯跟長樂打的兇，我怕14k換人被人找到機會，為了社團，可能還得干一屆?！?/br>
    “把剩下一屆做完?！?/br>
    這在表示…

    這一屆連任是應得的。

    是他的！

    “我想了想，我就算繼續做話事人，很多事情，還是要參考你們的意見?！?/br>
    “所以，我想大家都是一家人，社團會更平穩些，大家把蛋糕做大，分到的錢都能得多些?！苯馉攲⑹执钤谧烂?，俯身向前，盯著眾人：“我家里只有兩個女兒，希望能有幾個干兒將來接管我的生意?！?/br>
    “哐啷！”魚蛋青在旁推開椅子，啪嗒的就跪在地，雙手伏地，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響頭：“契爺！”

    大波珍站起身，舉起酒杯，一口將紅酒飲盡：“契爺！希望您收下我這個女仔！”

    大哥成沉默下來，右手不斷摩擦著左手腕表，表情里浮現掙扎。

    漁夫勇深吸口氣，坐在椅子上，講道：“契爺，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br>
    金爺滿臉笑意的微微點頭，站起彎腰扶起魚蛋青，扭頭看向陳漢、黑仔華、大哥成三人。

    眼神在質問：“跪還是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