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第471節
被月光投下影子的主人靜靜走到了安娜貝爾的枕邊。 輕柔的、近乎微不可聞的布料摩擦聲出現,是一捆繃帶慢慢散開,帶著零星的幽綠色血液,堆積在床底。 接著,一只不再纏滿繃帶的手,輕輕搭在安娜貝爾的額頭上。 這只手蒼白,修長,往日的疤痕盡數變成了水滴形的幽綠色結晶,指關節處非常漂亮,在月光下透著一種近乎病態的紅。 【滾開……】 【滾開……】 【滾開?。?!】 【是你們,該滾開?!?/br> 還帶著些許晶石狀態的指尖挑起,無形且磅礴的力量下,一汩汩粘稠漆黑的惡意,緩緩從女孩的額頭浮出,成線,逐漸繞進了這只手的掌心。 紅發法師略微緊皺的眉眼驀然一松,在夢境深處沉浮時染上的惡意盡數被析出,包括那些挑動情緒、掀起異常的壞東西。 意識光是陷入一分鐘,就會體驗死寂。 意識光是陷入一小時,就會修改記憶。 意識倘若陷入一整天,就會模糊認知。 無限放大所有的負面……而她,曾浸泡在那里,竭力喘息著,跋涉了整整兩小時零八分。 如果不是及時發現,就不僅僅是莫名吃奇怪飛醋、沖朋友發脾氣的后果。 殺死了無數生命,吞噬了無數生命。 而這只手輕輕一挽,像掬起一捧水,斬斷了最后的線頭。 濃稠、漆黑的惡意,就這樣輕巧被俘虜,在手心繞出了一枚盛放的黑月季。 女孩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眉間最后的躁意也平穩地消失,她的睡臉十分恬靜。 蒼白的手轉了轉那朵黑月季,好像是被懶散地打量,又像是有些厭煩地斟酌。 半晌,這只手又握著惡意凝成的月季稍稍下降,勾出小指,懸在了她的唇上,傍晚被牙齒咬傷、由藥膏復原的位置。 不到1cm。 指腹可以感受到吐息。 有些濕,有些熱。 ……好一會兒,小指終于還是沒有切實落到唇上,它慢條斯理地繞了那么一圈,就像在幻想中揉按了一圈對方的唇—— 但還是緩緩抬起,和主人一起縮了回去。 床下堆積的繃帶重新向上拉起,纏繞嚴實。 月光一點點、一點點合上。 【01:42】 ……安娜貝爾的意識,迷迷糊糊地掙動了一下。 眼皮很沉。睜不開。但意識就是有點想醒…… 唔。 是這幾天睡太飽了? 她還沒有回籠一定的理智,便嘗試著控制身體蘇醒,迷迷糊糊地,直起了身。 好困。 但以防萬一,還是去……換一下貼片……和藥膏…… 她沒有睜眼,只摸索到了拖鞋的位置,昏昏沉沉地拽著衣擺,走到了衛生間里。 衛生間雖然不在病房外,但離病床還是有些遠的,畢竟這是個規格很豪華的貴族套房。 安娜貝爾換完貼片和藥膏往回走時,意識已經有些清醒了,所以摸索著去扶墻,扶到墻壁時,手心被冰了冰,就更清醒了。 她索性睜開雙眼,揉了揉,清清楚楚地看著路往回走。 這么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病床,與病床左側,白窗簾上懸掛著的、亮晶晶的魔鎖。 安娜貝爾愣了一下。 ……睡前的時候,窗簾上,有鎖嗎? 她眨了眨眼。 魔鎖還掛在那里,被月光襯托得晶亮無比。 但這里可是安全的澤奧西斯醫務室,誰會悄悄在她睡著后摸進房間,給窗簾掛一把鎖? ……幻覺?還是夢境? 安娜貝爾又揉了揉眼,緩緩踱過去。 走近了之后,她才發現—— 那把鎖并非懸在窗簾前,擁有什么魔咒封印。 它的鎖舌早已彈出,鎖扣也開了一半,兀自掛在窗簾上端的掛鉤上,看著有點可憐。 安娜貝爾踮腳,把它拿了下來。 拿下它之后,她的眼睛又被光刺了刺——閉眼、睜眼,細瞧后才發現,緊緊合住的窗簾,竟然漏了一條細細的線出來。 是另一側投射出的月光。 細細的、細細的、沒被拉攏的一條縫。 安娜貝爾愣愣地看著那條銀白色的光縫,看著線條淌過自己的紙質拖鞋,竄過她的腳踝,直直跑進她的床底。 站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道是困意重新涌上心頭,還是困意徹底消散—— 她驀地抬起手,捏住窗簾的縫隙,拉開。 “喂,布朗……” 然而,連一個稱呼都沒念完,最后一個親昵的尾音淹沒在了安娜貝爾的齒間。 拉開了窗戶,斜倚在窗框邊,撐著手臂,被皎潔的月光完完全全籠罩的生物屈腿坐在病床上。 他什么都沒穿,只膝蓋上蓋了一條薄薄的毛毯。 也不需要穿,因為繃帶從他的喉間、雙臂一直纏到腰腹處,再從毛毯下纏到腳踝。 但纏得并不緊,斜斜散散的,隨意得像是萬圣節某位幽靈先生沒能攏緊的外表裝扮。 所以,能鮮明地看見里面比繃帶、月光還要蒼白的皮膚,像石雕墜飾一樣零星分布的幽綠色結晶,與起伏、下陷、凹凸不平卻又順暢光滑的肌理。 一切都無比蒼白,不再會令人聯想到石像與封印,有點像是擬人化的月光。 ……并非柔和的那種月光。 唯一不算蒼白的顏色,是深栗色的長發——它像水潭一樣漫下包裹后背的繃帶,淌在枕頭上。 安娜貝爾僵在原地,腦子亂亂的,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正當她決定掐一下自己時,撐著手臂靠向窗外的對方仿佛是聽見了她闖入的呼吸,回過頭來。 ——那是一雙毫無機質、毫無波瀾、滾動著無數惡意的幽綠色獸瞳,漆黑的瞳仁正豎直著收縮。 單看這么一雙眼睛,能給任何人類造成森林深處、某頭大型食rou動物的窺視感。 不過,這并非野蠻的動物,也并非安娜貝爾曾見過的異獸。 因為他嘴里正用叼煙的方式半叼著一片純黑的花瓣咀嚼,吊兒郎當地挑著眉,撐在窗外的右手還隨意捏著半枚被撕碎的黑月季,漆黑、粘稠的花汁都被捏了出來,流淌在他的手背上。 這輕佻的神態,無疑是真實且清醒的洛森.布朗寧。 可是,注意到安娜貝爾看來的視線,他并沒有慌亂,也沒有下床迎接,只是斜了斜肩膀,換了一條屈起的腿。 濃稠的花汁從手背滑入手腕,他輕嘖了一聲,幾口咽下還在咀嚼的花瓣,抬起手臂放到唇邊,伸出舌頭舔了舔。 安娜貝爾狠狠地抖了一下。 明明這是月光下吃花的美麗幽靈,她卻感覺自己站在一頭大型食rou動物面前。 ——而且,他舔舐手背的時候,那雙眼睛一直靜靜地盯著安娜貝爾,注意力并未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這讓她感到被鎖定咽喉,也讓她感覺,被切實舔舐花汁、吞下花瓣的,不是那朵黑月季…… 是她自己。 安娜貝爾想要后退一步。 作為一名強大的法師,她感應到了危險。 ——但事實是,她的拖鞋,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里邁了一步。 對方沒說話,只瞇了瞇眼,盯著她,開始清理自己指尖的花汁。 他舔舐的動作一點都不優雅,雖然節奏緩慢,但像極了野獸飲血。 可安娜貝爾又邁了一步。 這大抵是夢境,她莫名確信了,現實的布朗寧才不會不言不語地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神態,更不會有這樣——這樣——這樣—— 這樣好像在她腦子里同時炸開十萬個蠱惑咒語的姿態。 安娜貝爾走近了。 清醒的她越來越害怕,昏沉的她越來越著迷。 她伸出手。 對方沒有抗拒,只歪了歪頭。 她的手撫上他脖頸處的繃帶,摸出了繃帶下略顯尖銳的晶體。 “不能……說話?” 【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