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第29節
許多空空的,可怕的,注視。 ——而她已經不是六歲的那個蠢貨,她是斯威特家族的嫡長女,不能哭,不能尖叫,不能害怕。 成年的安娜貝爾臉色慘白,嘴唇發青,但她再沒有一絲絲顫抖。 人總是會長大的。 母親的教導已經讓她長大。 “斯威特小姐?您……” “沒什么?!?/br> 不知是善意還是惡意的視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湊上前來詢問的路人。 安娜貝爾挺直后背,邁開腳步,一如在學院長廊上抱著書本走過,只余絲綢的袍角。 “我去散散心而已。我……待會兒再回帳篷。謝謝你的好意?!?/br> 沒關系。 很完美。 【十分鐘后】 洛森略略瞥了一眼某些鬼鬼祟祟離開自己帳篷的學徒們。 今天早些時候他們就不在帳篷里,現在是終于回來了,似乎是被叫去了某個慶功宴。 他認識那幾個人,蒂珀學院里和他一樣做生意的學徒,但不僅腦子不好使,還是敗類中的敗類——給錢什么都能干,沒有任何底線規則可言。 這里的“干”,真正意義上包括“一切”。 洛森和卡爾做生意時就提前打聽過蒂珀學院的情報,他清楚那幾個家伙壓根就不是“缺錢”的家庭條件,不過是在追名逐利的過程中,耗光了父母能給予的最大限度罷了。 那樣的被金錢反過來控制的人類,就連洛森都不怎么看得起。 今夜做過最后一批零食交易,又把一堆高熱量食品送到卡爾帳篷后,洛森無意中聽見他們早些時候是被卡爾派去捕捉蟑螂。 ……腦子不好使到他都忍不住發笑,森林里哪有什么蟑螂,為了這筆外快,他們一定在附近的小鎮與街區跑斷了腿吧。 哦,還是這幫養尊處優的人類,壓根不知道森林里有什么東西? 哈。 串聯起線索,大概意識到某個被針對的可憐人要倒大霉后—— jian商聳聳肩,掀開自己的帳篷。 關他什么事,貴族的爭斗,少摻和就好。 洛森首先點亮了帳篷里的燈光,然后他還在適應光線的時候,就被猛地一蒙頭摔到毯子上。 “我——我來套你麻袋!巧克力腦袋!揍死你!” 洛森:“……” 瑪德智障。 他憤怒地掙扎起來:“放開我!瘋婆子!” 埋伏在他帳篷里套他麻袋的瘋婆子:“我——我不放!呸!” 神經??! 被當作“麻袋”蒙住他的臉的是一條破毯子——布朗寧的二手魔法帳篷里當然不可能存在什么完好無缺的毯子—— 于是,搶占先機的帳篷主人在掙扎中成功掙扎到了毯子破洞的位置,他憤怒地透過破洞去瞪自己的宿敵,卻在看清時停止了掙扎。 她此時和紅眼睛的兔子沒什么區別。 ……他最喜歡的動物就是兔子,所以此時看到對方與兔子異曲同工的通紅眼眶,理所當然升起了濃郁的憤怒與煩躁。 最喜歡的動物被蠢寶寶玷污的煩躁。 安娜貝爾不知道自己狼狽的表情已經被看得一清二楚,她奮力把蒙的沒有眼睛鼻子的混蛋按倒,然后大聲宣布—— “我、我來蒙麻袋揍你!巧克力腦袋,然后我要搶走你的食物!再、再——” “再返回我的帳篷!哼!” 聽在精靈的耳朵里,說那聲“哼”里摻雜著哭泣的鼻音,也不為過。 但洛森絕不會指出這一點,他莫名火大。 ——聯想到自己剛剛串聯起的事,聯想到這個蠢蛋一籮筐弱點中的“怕蟑螂”。 ……堂堂一個大小姐,怎么總被欺負? 嘖。 “怎么?你不會害怕一個人睡帳篷吧,蜜糖哭寶寶?” 【不允許害怕?!?/br> “我……不害怕。我才不害怕!” 安娜貝爾第三遍大聲重復“不害怕”時手上一松——一直蟄伏的宿敵挑準時機跳起來,反用破毯子將她兜頭罩住——然后用滾方糖的手法,直接把她咕嚕嚕裹著滾進了自己的露營睡袋里。 拉鏈封死,袋子一扣,往角落一推,完美。 洛森:“哭寶寶,讓你套我麻袋,我把你鎖起來?!?/br> 被一條龍滾進睡袋的安娜貝爾:“……” 她用力在睡袋里扭動起來:“你放開!你放開!” 宿敵發出了反派般的笑聲:“就不放,你打我啊,哈哈哈哈嚯嚯嚯?!?/br> 可惡—— 手腳都被鎖住了,她怎么打???? 安娜貝爾氣瘋了,她獨自對著帳篷角落,左扭右扭掙扎了許久,仿佛案板上準備被剖開的活鯉魚,更像被捏住耳朵提起來的蠢兔子。 而逮到蠢兔子的始作俑者一路發出“哈哈哈嚯嚯嚯”的反派笑聲一路掀開帳篷,幾分鐘后再回來,拎著一只“嗚嗚”直叫的鐵皮破水壺。 “你叫???你叫???” 弱智宿敵把水壺扔在地上,道:“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因為我在煮開水,哈哈哈哈哈!” 安娜貝爾:“……” 這一刻,她發自內心地想要效仿兔子,一口咬上這個混賬玩意兒的天靈蓋,再用后腿踹他腦門。 “你混蛋!你無恥!” “嗚——(水壺煮開聲)” “布朗寧你這塊破破破破破巧克力!” “嗚——(水壺煮開聲)” “想喝水還要自己煮,自己煮還要用劣質水壺的摳鬼!” “嗚——(水壺煮開聲)” “本小姐下次去買個最高級的白金水壺送給你,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嗚——(水壺煮開聲)” “嗚、嗚、混蛋、討厭、嗚嗚哇啊啊啊啊啊蟑螂!好可怕好可怕嗚嗚嗚!” “嗚——(水壺煮開聲)” “哇,哇哇哇哇哇——” 吵死了。 哭寶寶。 守在帳篷門口的精靈一邊捂住自己敏感的耳朵,一邊用手點起灼熱的魔法,催動那只早就冷卻的鐵皮水壺發出更尖銳的叫聲。 直到五分鐘后,精靈刻意沒有捂緊的耳朵里二重唱終于消失,代替了尖叫與哭泣的,是小小的抽噎聲。 他兇狠地通知:“煩死了,哭寶寶,我的水壺已經要煮好了,我警告你別想跑?!?/br> 小小的抽噎聲立刻屏住,有意識地轉變為規律的呼吸。 洛森這才收回指尖的魔法,拎起那只底都快被燙爛的鐵皮水壺。 “喂。你不會真是害怕一個人睡才跑到我這兒來找麻煩吧?” “我一丁點都不害怕。你閉嘴,討厭鬼?!?/br> 安娜貝爾聽見自己的聲音這么說,雖然還存留著抽噎,但那已經很小很小,她確信不會被對方聽見。 而感謝那只水壺,她手和肩膀的顫抖都被剛才刻意的哭叫宣泄出去,現在的自己相當完美。 她絕對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只是背對著一個她極端討厭的家伙,躺在睡袋里,這么冷冰冰地闡述而已。 “我可不害怕?!?/br> 第五遍強調,這次她的確自信滿滿,洋洋得意。 除了眼睛還有點紅,但反正討厭鬼又看不到。 “嗤?!?/br> 而她極端討厭的家伙果然說出了她極端討厭的那個外號:“蜜糖哭寶寶?!?/br> “……我沒有哭,閉嘴,巧克力腦袋?!?/br> “真受不了,哭寶寶?!?/br> 他說,站起身:“一想到要和你在一個帳篷里過幾小時我就煩躁,懶得搭理你?!?/br> “愛滾滾,巧克力腦袋,我可沒讓你把我鎖起來,一旦我獲得自由就咬死你——你得放我回去啊,我還要回我的帳篷呢!” “哈,祝你成功?!?/br> 極其討厭的家伙掀開了帳篷,又合上了帳篷。 安娜貝爾蜷在睡袋里,等了好半晌,確認他不會回來后,才小小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