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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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斜像是沒察覺到他話里的漏洞一樣,朝著他微微笑了笑,帶了點抱怨回答:師尊今天又沒起床。 南符子眼睛里面盛滿了難過,沉默了一會兒,強行笑著:他應該很快就會醒了,你 宗主師伯,聞斜喊了他一聲。 南符子連忙應:怎么了? 你下午能不能送些新鮮的蓮子過來?三尺峰的被我摘完了。 南符子自然滿口答應,甚至走的時候還覺得他好了一點。 江牧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眸光閃了閃,看著聞斜在南符子走了之后,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 他十分耐心地給江牧洗漱,之后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儲物袋,看著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走之前,他紅著耳尖,嘴唇輕輕地在江牧的額頭上碰了碰,像是凡城里一對平凡至極的夫妻,丈夫出門前親吻著妻子的額頭,輕聲告訴她我走了。 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然后走過去,拿了桌上他平時把玩的紅色發帶,小心翼翼地綁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江牧愣了愣。 他還以為這根發帶是聞斜為了擋住手腕內側的道侶契才系上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桌案上放著的點蒼劍也想跟著他去,嗡嗡地繞著他轉了幾圈,他有耐心極了,點了點它的劍柄,你留下,保護師尊。 點蒼劍不太滿意,但還是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失去了主人的孤兒,乖乖地聽了家里大哥的話。 很快場景就再次變化。 這次是在野外,一個烏漆麻黑的林子里,江牧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踩上了一根枯枝,發出了吱呀地一聲,頓時,林子里的鳥仿佛受到了偌大的驚擾一般,紛紛胡亂飛了起來。 我艸,這些鳥怎么回事? 踩個枯枝就被嚇成這樣? 不對。 江牧猛地一愣,他不是碰不到這幻境里的東西嗎?那他怎么把枯枝踩響的? 他能碰到了? 江牧眼睛一亮,伸手嘗試著摸了摸旁邊的樹干,粗糙的手感頓時從他的指尖傳了過來。 太好了。 他待會兒看見聞斜那臭小子的時候就能直接把他帶出這個見鬼的幻境了。 果然,沒一會兒他就再次見到了聞斜,不過這次聞斜的狀態有點過于令人震驚。 這小子不知道干了什么,一身黑衣都已經被血浸濕了,本來黑色的衣裳是沒那么容易看出血跡的,但是隔著老遠,江牧都聞到了那股血腥味。 他踉踉蹌蹌地往江牧這邊跑著,手里的扶塵劍都還在滴血,看著慘烈得一批。 好家伙,這小子是搶了別人的媳婦兒嗎,被傷成這樣。 不過很快,江牧就氣得冷笑了一聲。 哪個混賬東西傷的聞斜?! 他捧著長大的徒弟,就是這么給別人打的?! 艸! 等著他從幻境出去,他絕對要弄死對方??! 他一邊罵一邊跑過去想扶著聞斜,卻沒想到,他一伸手,照樣從聞斜的身上穿了過去。 江牧:??! 怎么回事? 這時候聞斜已經一個無力,撐著在一個樹下坐了下來,但他沒有休息,而是飛快地從儲物袋里抓了一把丹藥,看都沒看,一個勁兒地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他好像很疼,呼吸聲有些粗重,卻又在意識到之后有意識地隱藏了自己的呼吸。 江牧眼神復雜。 這小子沒注意到,他的呼吸聲雖然沒了,但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實在太重,別人順著這味道就能找到他。 果然,沒多久,后面的人就追了過來:站?。?! 別跑??! 沒想到修真界還有你這種小賊,不知道你師門知道了之后,會不會因你蒙羞?! 江牧很清楚地看到,聽到最后一句話,聞斜的睫毛顫了顫,最終閉上了眼睛。 江牧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看向了追著聞斜不放的那群人。 那是魔修。 江牧眸光驟冷。 他倒是知道現在是怎么回事了,這是聞斜背著南符子他們去魔族搶引魂燈的時候,而且看這兔崽子的樣子,應該已經得手了。 魔族向來以強者為尊,東西誰搶到就是誰的,也難怪這群臟物追著聞斜不放,明顯是看著他已經半死不活了,想撿個便宜。 只是。 江牧再次冷笑了一聲。 他徒弟的便宜,也是誰都能占的? 點蒼劍感受到了他的殺意,嗡嗡著顫了顫,自行出鞘,宛如一道流光向那群人射了過來。 這個幻境有漏洞,似乎是因為他的神魂是大乘期的,給他這個飄渺的身體也安了個大乘期的修為,點蒼劍是他的本命劍,所以它能發揮出來的實力自然也跟著上升。 這群魔修在點蒼劍的眼里,根本不夠看。 但下一瞬,他江牧就猛地皺起了眉。 只見點蒼劍直直地朝著那群魔修飛了過去,帶著千軍的氣勢卻只是從魔修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它似乎也沒想到,劍身在半空中滯了滯,劍尖又嘗試著對準了一個魔修的胸口戳了戳,還是直接穿了過去。 點蒼劍徹底愣住,晃了晃劍柄下意識地看向了江牧。 江牧沒理他,手指卻慢慢攥緊。 他還是不能參與這個幻境里發生的事,那現在已經重傷了的聞斜怎么辦? 他蹙眉垂眸看向了聞斜。 后者緊握著扶塵劍,甚至有些脫力的手臂都在顫抖,但他深色的眼眸里卻不念見一絲怯意。 他抿了抿唇,表現得頗為鎮定地拭去了唇邊的血跡,緩緩地借著樹干站了起來,嗤笑一聲:以多勝少,勝之不武。 魔修們哈哈大笑:小崽子,你搞錯沒有,這里是魔族,誰跟你講究這些道理?! 我們奉勸你啊,把引魂燈趕緊交出來,這樣我們還能給你留一分最后的體面。 聞斜暗自咬牙,微微退了一步,身體徹底貼上了樹干,像是已經走投無路了一般,拳頭緊握著。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掏出了儲物袋里的引魂燈,猛地向那群魔修的反方向擲去,轉身就跑。 魔修們朝著引魂燈的方向哄搶,卻馬上就發現了那引魂燈是個毫無靈力的假貨,罵罵咧咧地又開始追。 江牧看著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隔了好一會兒才踩著點蒼劍追上去。 這一路上聞斜又跑又躲,著實不容易,江牧看著又氣又心疼,卻又只能看著完全沒辦法。 幾個月后,等著聞斜終于到了凜劍宗附近,他已經渾身沒一處好rou,連臉上都全是他為了不讓別人把他認出來,自己劃上的刀傷。 江牧在后面跟著他,手中的點蒼劍像是也在為他擔心,一路上都在嗡嗡地顫動。 他終于避開一路追著他的魔修,到了凜劍的護山大陣內,一進去,他就像是終于堅持不住了一樣,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江牧皺著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心里疼得他眼尾都微微泛起了點兒紅。 他聽說這小子為了他獨身去魔族把引魂燈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猜測到了他這一路上必然受了很重的傷,但是現在親眼看著這小兔崽子這副樣子,他還是抑制不住地難受。 這是為了他。 都是為了他。 江牧閉了閉眼睛,壓下了淚意,過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手指隔空輕輕在青年臉上觸目驚心的傷口上拂過。 他等了兩個時辰,才等來了巡視的弟子。 幾個弟子遠遠地就看到了躺在這邊的聞斜,卻猶豫著沒敢上前,好一會兒,才有人大著膽子往這邊走了幾步:這是 另一個弟子皺著眉打量著:我怎么覺得這個人有點熟悉? 眾人轉眸看向了他。 他猛地一拍手:見鬼,我怎么覺得這人這么像聞師兄?! 眾人震驚地面面相覷,然后領頭的弟子倏地變了臉色:艸!我也覺得是聞師兄! 快快??!你們拿個人去通知大師兄,讓他通知宗主??!再來個人去青衣峰找顧師叔,跟她說聞師兄受了重傷??! 23.白夜不知琉璃火(14) 時間過得很快,江牧看著他們咋咋呼呼地把聞斜弄回了三尺峰,顧吹雪一臉凝重地給他把脈,沈霜白和南符子皺著眉在旁邊看著。 一等她挪開手,南符子就急忙問:師妹,如何? 沈霜白也沉聲問:他的修為怎么會變成了筑基? 顧吹雪神色復雜:能保住筑基期的修為都已經不錯了,小斜識海和丹田受到重創,金丹被毀,我這幾天得守著他,好歹先把他的命給保住。 這南符子愣了愣,怎么會這樣 顧吹雪看向他:大師兄,小斜走的那天沒跟你說別的。沒有說他到底去哪兒?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眼睛都微微紅了些:他這樣子,我們怎么跟小師弟交代? 眾人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沈霜白也嘆了口氣:我這幾日也在這邊守著吧,宗主師兄就不必了,你調查一下這小子這些天到底干了什么。 南符子應了一聲。 顧吹雪把聞斜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我去給他煎藥,兩位師兄,你們先守著他,要是小斜醒過來了,就拜托你們給他輸一下靈力,先滋潤一下他的丹田。 不用輸太多,他的經脈盡斷,還沒斷的到處都是裂口,根本承受不住太多的靈力。 南符子和沈霜白自然無不應下,只不過聞斜一直在床上躺著,就三四天了都沒睜開過眼睛。 南符子憋不住了:師妹,小斜怎么還沒醒? 顧吹雪嘆了口氣:他這傷太重了,就是我,現在也是全無頭緒,只能等著吧。 江牧也跟著嘆了口氣,看了床上躺著的混賬小子一眼。 這小子,真是 引魂燈能聚靈不過只是傳言,從沒有人試過,他又何必為了這點微末的希望拼上自己的性命? 傻子。 直到半個月后聞斜才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體緊繃了一瞬,渾身都是戒備,直到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環境,才倏地放松了下來。 守著他的人是沈霜白,看到他睜開眼睛還愣了愣,然后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給他輸靈力,小斜?怎么樣???! 聞斜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但依稀能辨別出他在喊小師伯。 沈霜白沒注意到,難得激動地揚聲喊門外的南符子和顧吹雪:師兄師姐??!小斜醒了??! 然后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顧吹雪和南符子奔了進來。 顧吹雪快速地給他另一只手把脈,一邊使喚南符子:師兄,快給小斜喂點水。 哦哦!南符子手忙腳亂地給他喂水,又連忙問她:師妹,小斜現在怎么樣? 顧吹雪擰著的眉頭沒有松開,沉吟了一會兒才松開了聞斜的手,回: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就是這修為,肯定是不可能回來了,只能重新修煉。 南符子和沈霜白齊齊松了口氣:那就好。 修為跟命比起來,自然是命比較重要,修為還能再練,命沒了就是沒了。 這時候,南符子才皺著眉看向了聞斜:小斜,你這些天去哪兒了?誰傷的你? 他越說越氣,最后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小師弟才走了多久,我凜劍宗雖然元氣大傷,但也還有人!竟然有如此不知死活的混賬敢傷你至此??! 小斜!你快說!師伯好去給你報仇??!我南符子把話撂這兒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連向來穩重的沈霜白和不喜打殺的顧吹雪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看起來像是只要他說了,下一刻他們就要出去拼命了一般。 不過躺著的聞斜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怒氣,師咳咳!他剛開口就咳了好一陣,甚至還吐出了些殷紅的血。 小斜??!南符子一臉駭然:師妹,他這是怎么回事?! 不是說性命沒有大礙嗎?怎么還動不動就吐血的? 顧吹雪又給他把了下脈,搖了搖頭:小斜現在身體虛弱了,受不得刺激,要問什么,等他好點兒再問吧。 大師兄,你去看看藥好了沒,我先給他施針。 南符子應了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卻被聞斜拉住了:師師伯。 南符子:嗯?小斜? 聞斜又咳了幾聲:師門里,應該還有我師尊的精血吧? 南符子想了想,咬牙應下:你想要?我一會兒去??! 人都已經去了,留著精血自然沒什么用。 只是你要小師弟的精血來干什么? 聞斜蒼白的唇角微不可聞地向上揚了揚,費力地伸手碰了碰床頭上掛著的他的儲物袋,指尖靈力微蕩,下一瞬,他的手里就出現了一盞晶瑩剔透的燈。 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同時愣住,感受到那盞燈充沛的靈力,顧吹雪遲疑了一下,問:小斜,這是什么? 引魂燈,沒等聞斜回答,沈霜白吶吶地說,跟著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聞斜,你這些天,是去找了這玩意兒???! 不是他不能理解,他其實看到這燈的下一瞬間就知道了這小子的意圖。 只是,這燈聚靈的功效不過只是傳說,根本沒有人能證明這是真的,何況死而復生這種事一聽就很荒繆,這小子竟然為了這點微薄的異希望,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都說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東西,夫妻都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了,更何況他們只是 引魂燈?顧吹雪和南符子同樣不可置信。 但眼看著聞斜又要暈過去了卻還堅持著不肯閉眼,南符子一咬牙:好,我一會兒去取小師弟的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