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87節
南笳走到餐邊柜那兒,一整排的酒,挨個看過去,灰雁伏特加,balnte’s威士忌、hendrcik’s金酒…… 她手指輕掃過酒瓶,忽的一停。 bacardi朗姆酒。 這瓶剩得最少,只余下了不到四分之一。 南笳手指輕觸著微涼的瓶身,停了好久。 片刻才回過神,拿起瓶子,放到小吧臺上。 她拿了個杯子,在吧臺的小水槽那兒涮了涮。 轉身,打開開放格下方的柜門,毫不意外地在那里面發現了整齊碼放的聽裝可樂。 南笳端著兌好的酒回到沙發那兒,節目已經播到了下一位選手。 她在他身旁坐下,放下酒杯。 周濂月往酒杯里瞥了一眼。 他們暫且沒交談,南笳時不時地喝一口酒。 沒一會兒,就輪到她上場了。 南笳轉頭看他,單純想緩解尷尬:“上一期你看了嗎?” “看了?!?/br> “覺得怎么樣?” 周濂月語氣平淡地說:“……還行?!?/br> 南笳笑了,“才‘還行’么?” 周濂月瞥她一眼,沒作聲。 不。豈止。 上期她唱《漫步人生路》,做港式復古裝扮,卷發紅唇與交叉領的紅色連衣裙。 艷而不俗,如枯葉玫瑰。 關姐趁熱度推波助瀾,那演唱的4分鐘cut成功出圈。 也正是如此,關姐才不想讓南笳再唱粵語歌,不然會有找到“流量密碼”反復薅羊毛的嫌疑。 這期,南笳唱《人非草木》。 妝發規避了上一期“港風美人”的概念,白t加一身山本耀司風西服的簡單裝扮,中性風格,妝化得極淡。 拿上麥克風,就斜坐在高腳凳上,垂眸,全程無表情,只偶爾抬眼,與攝像機一個交匯。 南笳問:“粵語唱得還算標準?” 哪知周濂月:“噓?!?/br> 南笳笑出聲,她還是覺得尷尬極了,下意識想逃離。 周濂月覺察到了,也不看她,只伸手將她手掌一扣,說:“好好聽?!?/br> ……救命了。 南笳如坐針氈,時不時地轉頭看周濂月一眼。 他覺察到她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 南笳笑,“……你說歌詞不錯,是指哪句?” “你覺得呢?” 南笳意識到,周濂月很喜歡這樣反問。 當他不想正面回答的時候。 南笳大概知道是哪一句,但故意不順著他的話,笑說:“我哪里知道?!?/br> 周濂月瞥她一眼,片刻,仿佛無奈,語氣卻平淡地說:“他換成她,就很貼切?!?/br> 南笳一時怔然。 寧為她跌進紅塵,做個有痛覺的人。(注) 南笳輕輕一掙,周濂月松了手。 她坐正了,伸手去端茶幾上的酒,若無其事地說:“你是不是一直住在這公寓里?!?/br> “嗯?!?/br> 猜想得到驗證,南笳反倒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想起上回周濂月狀似平淡的一句話:我是這么過來的。 守著她走之后的廢墟,那些細碎、微末和不絕的痛覺,這么過來的。 坦白說,那時候許助向她提及的命懸一線、遺囑分割……南笳覺得震撼,但毫無實感。 她是渺小而平庸的人,擊中她的同樣是渺小的事。 “你是他的自由”。 “我是這么過來的”。 “你喜歡嗎”。 “指紋沒改”。 壁爐火光、空了的置物架、只剩最少的朗姆酒。 他其實可以吻她,但他克制。 她沒有談過“正?!钡膽賽?。 但她覺得,自己在這些瑣碎與渺小中逐漸痊愈。 “周……” 電視里,南笳的歌唱完了。 南笳正要出聲,畫面一閃,切到了后臺候場的方譯臣,以及給他助陣的葉冼的樂隊。南笳瞥一眼周濂月,他似有幾分倦怠地斜靠在沙發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么。 南笳暫且沒作聲。 片刻,方譯臣和葉冼他們上場。 他們同樣是錄了兩期,第一期唱主題曲,第二期唱片尾曲。 南笳只聽過第一首。第二期彩排的時候沒碰見他們,正式錄制兩組挨著,她下了舞臺就去了洗手間,也沒聽到現場。 第二期的歌,她也是第一次聽。 非常憂郁的曲調,主歌方譯臣獨唱,到副歌部分,才有葉冼的和聲進來,給整首歌曲又平添幾分蒼涼。 歌曲唱失意之人,像凌晨醉倒在路邊的詩人,憤怒的囈語與長嘆。 結尾處一段陡起的高昂節奏,以為是破局,但沒有。 停頓一霎,仍然朝著低落處行進,最后消失于無聲。 南笳此時才開口,“你不問么?” 周濂月轉頭看她,“問什么?” “我跟葉冼一起錄綜藝?!?/br> 周濂月一時沉默。 他伸手,要去端茶幾上的酒,南笳比他動作更快地伸手,打了他手背一下,說,“你不能喝?!?/br> 他只好作罷。 最后,周濂月頭微微往后一仰,長而緩地呼出一口氣,“跟你說個事兒,希望你別生氣?!?/br> 南笳看向他。 周濂月淡淡地說:“我看了你放在解老師那兒的東西……看了部分?!?/br> 南笳一頓。 周濂月說:“抱歉?!?/br> “沒事……也沒什么不可以給人看的?!?/br> 周濂月轉頭,目光自她臉上輕輕掃過,一瞬便又收回,“看了那些,我覺得沒必要問了。我能理解……抱歉?!?/br> 南笳輕易聽懂,第二個“抱歉”是為曾經在這里,衣帽間里發生的那件事情道歉。 他利用葉冼羞辱她。 南笳搖了一下頭,聲音很輕地開口:“……剛剛這首歌,你覺得好聽嗎?” “不錯?!?/br> 南笳兩手撐在沙發邊緣,垂下目光,“他唱的就是他,或者說,他們……我們這群人,曾經的一個狀態。那時候跟他一起住地下室的朋友,堅持到現在的,已經沒有幾個了,有的轉行,有的回老家,有的失去聯系……那個時候,葉冼父親生病,患癌,你知道我mama也是……” 周濂月點點頭。 南笳頓一下,繼續說:“他因為這,也一度準備放棄了,打算回老家當個音樂老師。他是我們這么多人的精神領袖,而且某種層面上,他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想幫幫他,成與不成的,至少,我可以心安了?!?/br> 周濂月說:“我理解?!?/br> 沉默一霎,南笳很誠懇地說:“我不能說,對他完全沒有男女之情的仰慕。有時候,一個人精神上太靠近另一個人,會很難分得清?!?/br> 周濂月平聲說:“即便你愛上他,那也很正常?!?/br> 南笳聽見這句話,立即轉頭去看周濂月,他神情還是如此平靜,可南笳只有一種心臟驟然懸空的感覺。 她目光落下去,落在他自然放在身側的手上。 她伸手,一下握住他的手腕。 周濂月一頓,垂眸看她。 “其實可以不用……”南笳低聲說,“不用這樣大度。你甚至都不問,我跟瞿子墨的后續?!?/br> 周濂月淡淡地說:“之前是不想問?,F在是覺得沒必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