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85節
這天,南笳上完課,坐在保姆車里,一邊喝水,一邊查看手機。 微信里有很多未讀消息,大多不很重要,懶得馬上就回。 她往下翻,看見列表里浮上來一個“許助”,很有些意外。 點開看,許助問她:南小姐要去拍戲了?幾號進組? 南笳笑了,擰上水瓶放到一旁,打字回復:許一鳴,你帶薪假休完啦? 許助:…… 南笳:怎么樣啊,傷好了嗎? 許助:差不多了。反正還有個助理,有什么我倆分攤著做。 南笳故意逗他:別說,你不在的這陣子我都不習慣了。 許助:……南小姐饒了我吧,我還不想被開除。 許助再問了南笳一遍,什么時候進組。 南笳:你讓你老板自己來問我。 許助:……好吧。 沒一會兒,手機就來了一個電話。 她發現周濂月這人似乎很不喜歡用微信,她與他微信溝通的的次數,大抵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接通后,南笳稍稍坐直了身體。 周濂月聲音聽來略有兩分鼻音,“……要進組了?” “嗯。就過幾天?!?/br> “吃飯了嗎?” 南笳往車窗外看一眼,此刻車流密集,司機不耐煩的鳴笛聲時起時伏,北城最叫人耐心盡失的晚高峰。 南笳笑說:“你要請我吃晚飯?” “今天恐怕不行。我……”他像是克制不住,悶沉地咳嗽了一聲。 南笳頓了頓,“你是不是感冒了?” “還好?!?/br> 南笳轉頭看了一眼小覃,捂了一下手機聽筒,輕聲跟她確認,今天是不是沒有別的安排了。 小覃點點頭。 南笳對電話那頭說道,“要我過來看看么?”緊跟著補充一句,“……如果你方便的話?!?/br> 那端靜默了一霎,“好?!?/br> “你現在在哪兒?西山那邊?酒店里?” “不是?!敝苠ピ聢蟪龅孛?。 南笳愣了一下,“……好。我知道了?!?/br> —— 電話掛斷之后,周濂月便將手機丟到一旁,直接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是因為手機在響。 他接通時順便看了一眼時間,沒想到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電話里,南笳說道:“你在家嗎?我按了門鈴,但是好像沒有人……” “樓下?” “不是,門口?!?/br> “指紋沒換。你直接開鎖進來吧?!?/br> “……好?!?/br> 周濂月坐起身,摸過一旁的眼鏡戴上,站起身時有些頭重腳輕。 穿上拖鞋,朝外頭走去。 南笳正開門進來,梳著很是復古的鬟燕尾式發型,身上罩著一件直筒式的藏青色風衣,手里則提著兩只紙袋。 她仿佛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拉鞋柜的門,又在觸及到拉手的一瞬停了下來,“那個……有沒有拖鞋?!?/br> “有。你自己找找?!?/br> 南笳拉開鞋柜門,看見有一次性的,拿了一雙穿上。 提著紙袋,穿過玄關,進屋。 公寓里和她上次搬走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她拿走東西之后,空出來的地方還空著;嫌笨重沒有帶走的那個仿佛單腿站立的白鷺鷥的落地燈,也還在原處站著。 南笳沒空整理一時幾分紛亂的思緒,舉起紙袋笑一笑說:“給你打包了晚餐。路上太堵了,餐廳這個時間也特別忙,所以過來耽誤了一點時間?!?/br> “沒事……你先坐著,我去洗個澡?!?/br> 周濂月穿的是白襯衫和黑色西褲,那襯衫沒扎起來,領口扣子也散亂地解開了。 他原本皮膚就很是蒼白,這下更是毫無血色。 南笳湊近一步,看見他額頭上浮著一層汗,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在發燒?” “已經退了?!?/br> “家里有沒有體溫計……” “沒事。你先坐?!?/br> 周濂月輕輕掙開她的手腕,態度隱約有些回避的意思。 南笳走到餐廳,將外帶的食物拿出來。 塑料食盒讓人沒食欲,她猶豫了一下,轉身去了廚房,拿了些干凈的餐盤盛裝。 趁著周濂月洗澡,南笳打量四周。 她自進門起就發現許多生活的痕跡,譬如玄關柜上的車鑰匙,茶幾上的水杯,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西裝外套…… 再如此刻,她目光所見,餐邊柜的架子上,擺放了好幾瓶酒,都是開過的。 周濂月住在這兒。 至少最近住在這兒。 約莫過去十來分鐘,周濂月從主臥走了出來。他換了身居家的衣服,舒適透氣的質地,頭發半干,人看起清爽許多,靠近時,身上一股微微潮濕的香味。 他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南笳托腮看著他,高挺的鼻梁,收緊的下頷線,清峻,幾分厭世感。 南笳開口:“你好矛盾?!?/br> 周濂月不解地看她。 “既然不想讓我看到你生病的樣子,又為什么同意我過來看你?” 周濂月一頓。 “真的退燒了?南笳輕聲地問。她伸臂,抬手,手掌碰上他的額頭。 周濂月斂下目光,看她。 她妝容與那民國樣式的復古發型配套,細細的眉,微挑的眼尾,赤紅的唇…… 袖子里籠著一股香,有些濃郁的玫瑰花香。 她托腮的那只手,細長的指甲上,也涂了色澤飽滿的石榴紅的指甲油。 周濂月沒作聲,伸手,一把攥住她搭在自己額頭上的那只手。 她立時輕輕掙扎。 沒有掙開。 周濂月將她的手拿下,就握在手里,垂眸去看。 片刻,抬眼笑了聲,“你覺得為什么?” 南笳也就迎著他的目光,輕笑一聲,“……我哪里知道?!?/br> “不知道嗎?” “……不知道?!蹦象丈爝^托腮的那只手,輕輕打了他手背一下,“吃東西啦?!?/br> 感冒的人沒有胃口,南笳點的餐食都很清淡,主食是加了蝦仁的粥,淡淡的咸味,很適口。 南笳身上穿的這件直筒式的風衣袖口過分寬大,活動很不方便。 周濂月幾次看見她捏著袖子去夾菜,便問:“怎么不把大衣脫了?” “這個……我沒卸妝直接過來的。衣服有點夸張?!?/br> “戲服?” “也不是,我自己找人訂做的。上課時候穿,方便代入角色?!?/br> “什么課?” “今天是舞蹈?!?/br> 這樣一說,周濂月更好奇,盯著她看了片刻,“旗袍?” “……嗯?!?/br> 周濂月笑了一聲,只說:“穿著大衣也不覺得熱?” 要再扭捏,氣氛反而要變得微妙。 南笳放下筷子,站起身,解開扣子,脫下大衣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一條墨藍色刺繡旗袍,中袖,為了符合角色人設,衩開得并不高,偏于保守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