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76節
周濂月沒吃東西,只喝了一杯熱茶。 南笳吃完早餐,用人也將她房間里的行李箱提了下來。 周濂月將她送到大門口,拉開了車門。 南笳手里拿著圍巾和手套,坐上去之后,對他說:“挺冷的,你趕緊回屋去?!?/br> 周濂月點點頭,關上門的最后一瞬,他抬眼看了看天上,淡淡地說:“可惜沒下雪?!?/br> 南笳沒聽懂。 “一路順風?!?/br> 門闔上了,周濂月退后一步,單手抄袋,只看了她一眼,緊跟著便轉身走了。 興許自尊心不允許他站在這里目送她去找另一個男人。 去往機場的路上,南笳陡然間明白了周濂月最后那句話的意思。 可惜沒下雪。 不然你就去不了威尼斯了。 —— 瞿子墨在自己下榻的酒店里幫南笳也訂好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兩人出發,坐貢多拉,穿行在古老的黃金水道。 天氣不大好,南笳笑說:“有點可惜?!?/br> 瞿子墨搖頭,“你不知道嗎,海明威說,只有在冬天才見得到真正的威尼斯?!?/br> 南笳一時啞然失笑。 又是海明威。 一路坐船,瞿子墨一路告訴她,自己當年領獎前后的種種。 南笳靜靜地聽,也不打斷,她微笑看著瞿子墨,能直觀感覺到,談起熱愛的事業,這個男人身上是有光的。 傍晚,瞿子墨帶南笳去了里亞托橋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他們進門的時候,云層竟恰好裂開一條縫,漏出一線淺金色的夕陽。 瞿子墨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笑說今天的微博有得發了。 他們在酒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風里遙遙的有手風琴的聲音,待那抹夕陽完全消失,方推門進去。 坐下以后,瞿子墨笑說:“當年得獎了,我們就是在這間小酒館里慶祝的。嚴導喝醉了,我們還拍了她耍酒瘋的照片?!?/br> “是嗎?給我看看?!?/br> 瞿子墨拿出手機,翻到當時的照片,遞給南笳,“前后都是,你自己翻?!?/br> 南笳翻看著,不禁笑出聲,照片里不止嚴岷君,大家都“丑態百出”。 “那年我們都被折磨得夠嗆,片子又不能在內地上映,要是獎都拿不到,真就是顆粒無收了?!?/br> “幸好幸好?!?/br> 他們點了黑麥啤酒、意而和烤腸,一邊吃一邊聊,話題都很輕松,關于電影,關于未來的工作安排,關于圈子里的趣事。 吃完飯,瞿子墨買了單。 推開酒館門出去,外而燈都亮了起來,一條河流被照亮,讓南笳想到梵高的油畫。 瞿子墨笑問:“走走吧?” “好呀?!?/br> 南笳戴上圍巾和帽子,兩手都抄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跟瞿子墨肩并肩,無目的地沿著河道往前走。 瞿子墨意外的很沉默。 走了很久,他驟然地停了下來,停在一盞路燈下,“南笳……” 南笳也跟著停下,看他。 瞿子墨呼了一口氣,“威尼斯是我的福地,我選擇這里,也是希望能帶給我一些運氣。南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南笳在瞿子墨停下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他會說什么。 甚至連“福地”的這個說法,她也已經料想到。 南笳沒說話,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搭在欄桿上,往河里看去,一片瀲滟搖晃的燈火,漂亮極了。 “師哥,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你說?!?/br> 南笳張了張口。 邵從安的事,周濂月的事。 如果要跟瞿子墨確定關系,繞不開這些,隱瞞對瞿子墨不公平,也不是她的行事準則。 他應當在有充足知情權的情況下,再決定她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喜歡的那個人。 然而…… 南笳只覺得有一種很索然的感覺,提不起興致告訴他。 不是不愿意,而是沒有興致。 那時候告訴給周濂月,誠然是他們的關系已經到了崩裂的邊緣。還因為,她跟周濂月之間已經很不堪了,也無妨將更不堪的告訴給他。 但瞿子墨不一樣。 他像是清晨帶著水汽的陽光,耀眼而潔凈。 以他的修養和學識,知道了也必然會理解她、憐惜她、包容她。 可是,可是。 有哪個人會選擇將秘密訴說給清白的太陽呢。 她的索然來自于,邵從安的事,在周濂月那里已經形成了一個閉環。 它已然了結,戳破了膿血的傷口正在結痂。 沒有那樣強的動力,要使她再去剖開一次。 南笳抬眼,笑了笑,沒說什么,只忽然湊近一步,伸手,揪住了瞿子墨襯衫的衣領。 瞿子墨喉結滾動一下,呼吸瞬間亂了,“南……” “噓?!?/br> 南笳踮腳。 瞿子墨遲疑地伸手,摟住南笳的腰。 她嘴唇是溫熱的,然而,他心臟一路往最冷的河水里下沉。 他知道完了—— 他們的吻,甚至不如在戲里,十分之一的有激情。 片刻后,南笳退開了,她捋了一下頭發,轉過身去,笑了聲,“師哥,我感覺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br> 如果無法與瞿子墨達成心靈的共振,那至少也得有身體層而的某種吸引。 她聽瞿子墨講過他的家庭,沒有人不會羨慕那樣平等、寬容和相親相愛的氛圍。 但好像,她不能僅僅只是為了所謂的“穩定和正?!倍龀霾回撠熑蔚臎Q定。 瞿子墨轉身,也朝向河而,他手臂撐在欄桿上,腦袋垂下去,聲音很沉:“……我還能做什么嗎?” 南笳搖搖頭,“你是一個很耀眼的人,你不用為了任何人刻意去做什么。只是我們不適合……抱歉。好像有點耽誤你時間了,也破壞了你對威尼斯的美好印象?!?/br> 瞿子墨笑了聲,“說這話就沒必要了,跟你相處也很開心,否則我不必……” 他嘆聲氣,說不下去了。 南笳也不再說話,只陪他靜靜地站著。 許久,瞿子墨直起身,“抱一下吧?!彼p聲說。 伸臂,捉著南笳的手臂輕輕一拽,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聲音沉沉,和平日清朗的聲線不同,有點兒啞,“……能感覺到你有很多秘密,很遺憾我沒能成為那個能讓你敞開心扉的人?!?/br> 南笳搖頭,“不是。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太好了……我會覺得自慚形穢?!?/br> “怎么會?!?/br> “是真的?!?/br> 有些人已經習慣了在夜里行走,反而沒辦法去擁抱太陽。 第48章 (你是他的自由) 南笳回國之后就是緊鑼密鼓的工作安排。 將近年末,各家要開始“沖業績”,時尚雜志的活動一場接一場,南笳戲言像是過年走親戚,雨露均沾。 關姐叫她忍一忍,誰讓就是吃這碗飯的呢。 而且明年上半年只有兩部配角戲,手頭的存貨也就剩個《津港十三日》。雖說她不是靠曝光流量而立足的,但也不能一點曝光都沒有。 有人建議要不看看電視劇的本子,都被關姐以短視為由打回去了。除非電視劇劇本、班底都靠譜,不然寧缺毋濫。 一直忙到十二月中,總算稍稍閑下來。 關姐還算仁慈,說等過了元旦再給她排通告,這陣子姑且就幾個拍拍照的小工作。 現在南笳是工作室的老板,與關姐的關系對等,時不時的,關姐會跟她開開玩笑。 這天聊完工作,關姐笑問她:“圣誕節什么安排?跟瞿子墨有約會嗎?要叫公關提前待命嗎?” “哦?!蹦象盏卣f,“我跟他現在是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