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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冷哼一聲:我天界與你昆侖不同,對人界放任自流,早晚要出亂子。 紅繩亂綁一氣,就不出亂子? 你本尊不用紅繩,也照樣能讓人界姻緣有條不紊! 那我拭目以待。嘖嘖,人間有福了。 月老拂袖而去,和合君笑嘻嘻地沖他揮手道別。 這場不算高興的聚會帶來的后果,是月老下了一道命令,銷毀現下所有紅線。 下頭的仙官們都當月老是與和合君賭氣,只有那一兩個跟隨月老多年的親信明白月老要這么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如今他煉制的紅繩,仙氣與天蠶絲都只是表面掩飾罷了,紅繩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真是妖物。 姑灌山有妖名絳君,生冰雪之下,一千年一生,形如赤紅絲,性極黏,可縛萬物而不分,煉之可成神器。 許久前,月老發現自己煉制的紅繩到底不夠堅固,被綁住的男女若真有掙脫姻緣之意,紅繩終會斷開。他試了各種法子終不能解決,最終他心念一動,帶了親信秘往姑灌山,將冰雪下的絳君全數收割,歸來與他物共煉,終得不斷之月老紅繩。絳君本為妖,又得仙氣相佐,故煉成之紅繩每根皆有靈通,可稱神物。此后,月老綁住的姻緣,無一斷開。 月老就不心疼?煉成紅繩也費了不少事呢。若以后再想得這紅繩,還得等姑灌山的絳君再長出來,離上回收割過了有四百年吧,再等六百年也夠嗆。何況還不知那地里能不能長出來 比起心疼,真被昆侖那邊坐實咱們用妖物煉繩,天界的臉面往哪里擱?說起來那絳君雖為妖,實質卻也同任何一味藥草原料差不多,任何人拿去煉個東西也不算個大事,但月老身份在那兒擺著,咱們天界歷來以出身正統為驕傲,妖物在咱這兒始終低人一等,那絳君雖沾了仙氣成了神物,但始終沒有在天界名錄中正式注上名字,那便連妖仙都算不得,你堂堂月老,天界大神之一,卻用妖怪來幫手,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呀。 也是??衫咨袷窒乱灿胁簧傺?,有時也會驅使無注名的妖物替他辦事,怎不見昆侖那邊詬病于他。 就雷神那個脾氣跟本事,誰敢。月老發脾氣跟雷神發脾氣的后果能一樣嗎。 那倒是。那以后可怎么是好?沒有紅繩了,人間姻緣還怎么綁? 沒有絳君也能煉紅繩啊,這是月老該cao心的事兒,輪不到咱倆費心,咱們只管把繩子燒掉完事。 唉,行。 他越聽越氣。 當初從姑灌山把他帶走時沒有問過他同意,把他煉成紅繩也沒有問過他同意,如今因為他人一句話,說燒便要燒了,那焚爐是能隨便進的地方嗎?進去之后,神魂俱消。他雖已是月老手中的一根紅繩,卻不僅僅是一根沒有知覺意識的線而已,如那仙官所言,他已經算既是妖又是仙的神物了,按理說月老應該將所有由絳君而來的紅繩一一往天界名錄上注好名字,以妖仙之身份相待,可誰曾想自己的同伴們在幫助月老促成一樁又一樁姻緣后,得來的卻只是投進焚爐的結局。 面子,就是面子而已。 憑什么,憑什么自己的一生只為了成全別人的面子? 焚爐的火光,隔著布袋子也明亮得刺眼,袋子里所有的同伴都在嗚嗚哭泣,可那又有什么辦法,逃是逃不掉的,袋子上有月老下的封印。 就只能希望能快掉把自己燒盡,少些痛苦吧。 這兒有我照應,殿里還有一袋你去拿過來。 還有嗎?這不是最后一袋了? 不是吧,我記得還有一袋,你回去看看,別出紕漏。 行,我回去看看。 以為接下來就是烈焰焚身了,誰知密閉的袋子里突然伸進來一只手,不偏不倚抓住了他,不等他看清楚發生了什么,便落進了另一個黑漆漆的袖口中。 那仙官四下瞅看,確認無人看見他的小動作后才放下心來,旋即將重新收緊的袋子一把扔進了焚爐之中。 離開的仙官很快走了回來:沒有了啊,這是最后一袋了。 是嗎,那怕是我記錯了。 都燒了? 燒了,走吧。 命運的改變來得猝不及防。 因為面子,他差點成了爐中灰,因為愛慕,他又撿回了一條命。 很快,他便被當作禮物偷偷送到一位仙娥的手里。 你生辰快到了,這是現下唯一一條用絳君煉成的月老紅線,我偷留下送你。小仙官說話時,臉紅得像熟透的果子,不到用時別撕下符紙,這東西鬼靈精的,會跑的。 你瘋啦?被月老知道了你會被打死的!小仙娥捧著被符紙纏住的紅繩,擔心不已,再說你送這個給我作甚? 想不到還能拿到什么比這個更寶貴的,畢竟只得這一條了。小仙官局促地搓著手,支支吾吾道,你若有不想分離之人,只消拿此繩綁住彼此尾指,也可至死不分離了。你說寶貴不寶貴。 小仙娥也紅了臉,想了想,卻將紅繩推回他面前:我不要。 你怕什么,沒有人知道的!你拿著吧,我也給不了你什么好東西! 哪怕你只給我一片地上的落葉,也比你偷來東西送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