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90年代幫我老爸趕情敵 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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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媽她自己說的,和趙景聞的老爸結婚的時候,她帶了十幾個碗的嫁妝嫁過來。趙景聞小時候沒聽懂,覺得姆媽太慘了,人家姑娘陪嫁都是多少綾羅綢緞,多少樘紅木家具,多少根小黃魚,到他姆媽這里就是十幾個碗,過于辛酸,有點沒勁。 后來長大點才知道那“十幾個碗”是什么意思…… 趙景聞的爺爺解放前在寧波同鄉的工廠里做會計。他爺爺覺得會計是世界上最最“長青”的職業。 農民老了就鋤不動地,工人老了就掄不動錘子,但是會計卻是越老越吃相的。只要手不抖,腦子不糊涂,這個職業可以做一輩子。而且給東家算賬也是算,給西家算賬也是算。只要上海一天有工廠,有公司,就不怕吃不了這碗飯。加上坐做辦公室的,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是上等中的上等。 因此趙景聞的爹在小時候也立志要做會計。他爹趙伯濤最早開蒙是在舊式的私塾,后來進了西洋小學堂,一直念到中學畢業。先去洋行里給人做賬,后又陸陸續續換了幾份工,總不過還是撥算盤,記賬。存了幾年的錢,加上父母的貼補,于結婚前買下了位于長樂坊的三層樓。 底層租出去半爿給人開小店,另外半爿做堂屋和廚房,二樓是會客室和書房,一家人住在三樓。 后來解放了,洋人們都跑了,原來上班的工廠先是公私合并,再后就變成了上海市第三皮鞋廠,趙伯濤成為了國有企業的員工。 對于老趙來說不管是國企還是私企,都是一樣和數字打交道,沒有什么區別,生活也沒有太大|波瀾。這么一看就顯得趙家老爺子當年的決定是多么英明。 而他的老婆和老丈人就比較麻煩了,這種自家開店的到底算是小資本家還是什么?搞來搞去,最后定性是小業主,小業主也是工人階級,裁縫店得以保存。不過西裝旗袍是不能做了,改做人民裝和中式襖子,蘇聯布拉吉裙子,說到底還是吃手藝飯。 因此在那十年里,趙家過的還不算辛苦,唯一的損失就是樓下原來租給人家的店面被徹底劃出去了,成為了街道的資產,不能再吃租金了,因為吃租金是資本主義行為。 好在趙家人口簡單,除了趙家夫婦之外就是一兒一女,花銷很少。不像住在坊口的那間,本來還算有點家底,男人是公交公司開車的。但老婆做了“光榮mama”,一口氣生了十個小孩,全部都靠男人一個人的工資養活。最后餓得孩子白天哭完夜里哭,個個穿得破衣爛衫,走出去像是叫一群叫花子。 沈春梅年輕的時候就是弄堂里有名的“寧波西施”,生的模樣好。她和老趙養出來的兩個小孩,自然也是粉妝玉琢的。 女兒趙景麗倒先不說,活脫脫的小春梅,俏過唱滬劇《少奶奶的扇子》里的凌愛珍。關鍵是這個兒子,用上海話說,簡直就是個“洋囡囡”。 別人家的小孩別管后來長得怎么樣,剛生出來的時候都像是剝了皮的老鼠,又紅又皺。趙景聞他一落地就跟雪團兒似得不說,而且五官分明。眼睛縫長長的,高鼻梁,高額頭,就跟玩具店里賣得外國洋娃娃一個樣子。見過的大人就沒有一個不愛的。 “春梅呀,儂這個兒子不得了啊。長大了一定是要有一番作為的啊?!?/br> “我看這個相貌,將來說不定比電影皇帝金焰都要來的漂亮,以后可以當演員,做大明星?!?/br> 鄰居們都這樣說。 “哎呀,什么作為不作為的,演員什么的阿拉想都沒有想過。最好仍舊走他爸爸和阿爺的老路子,撥撥算盤就好了,穩當?!?/br> 沈春梅抱著如花似玉的一對兒女,笑得合不攏嘴,但心里仍舊是自得的。當時唯一能讓她犯愁的只有一件事情——兒子長的這么登樣,以后眼光一定很高,這要是什么樣的小姑娘才能入他的眼睛呢? 不過現實生活很快就給了春梅一個巴掌。 這個兒子除了好看,基本上也就沒有別的優點了。如果沒有優點就算了,偏偏還皮上了天,就差拿一個竹竿把天給捅一個窟窿了。 沈春梅不像普通的家庭婦女,她白天是要去娘家店鋪里踩縫紉機的,就請了一個阿姨來照顧家里的一兒一女。 那個來家里幫忙的方嬢嬢五十多歲了,年紀還不算太大,但是眼睛不太好,是個高度近視,而且說話做事慢吞吞,經常拉著大的,就忘記了小的。抱著小的,就忘記了大的。 往往等她中午燒好的午飯,把大meimei趙景麗抱到堂屋里,圍好飯兜兜準備吃飯的時候,發現趙家大公子不見了。 大公子在哪里呢? 通常在三個地方:屋頂上,橋上,船上。 七歲的趙景聞膽子奇大,他不用樓梯,光靠著臂力就能從三樓窗戶爬出去,沿著落水管竄到樓頂房檐上。 趙家本來頂樓也是有老虎窗的,兩年前老趙有一次半夜里醒過來發現他四歲的兒子不在床上,床底下也沒有人,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一家人瘋找了一圈,最后的最后,還是老趙發現通往房頂的老虎窗開著,他兒子枕著漫天的星河在一片橙紅色的瓦片上打著小呼嚕。 從此以后趙家的老虎窗就沒怎么開過。只有休息天老趙在家的時候,一家人上去洗洗曬曬,或者看看有沒有那片瓦片壞了需要修補。 不過此舉怎么能困住“皮大王”趙景聞呢?等老趙和沈春梅出門前腳走,他后腳就上了房。 在家里多憋屈,大meimei還小,除了吃奶糕和鼻涕什么都不會,方嬢嬢雖然會講故事,但是講來講去就那么幾個,什么《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董永七仙女鵲橋會》,他都聽膩了。還是坐在屋頂上有意思。 坐在屋頂上干什么么?看橋呀! 趙家的長樂坊靠著蘇州河,蘇州河上一座座橋連綿不絕,他家旁邊就是長壽路橋。沿著河流往西走,一路上是昌化路橋,江寧路橋,西康路橋……一直可以通道蘇州去。 趙景聞沒有去過蘇州,但是知道那是天下第一好地方。 方嬢嬢說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的園子頂漂亮,蘇州的絲綢頂花哨,蘇州的粽子糖頂甜,還有還有一樁事頂關鍵——蘇州的小娘頂漂亮。 寧波人把小姑娘叫做“小娘”,小男孩叫做“小官人”,蘇州的小姑娘當然就是“蘇州小娘”。 因為趙景聞從小就被夸長得好看,是觀音娘娘座前童子,是未來的電影明星,所以小小年紀就對自己的長相一直很自負。 他有時候站在家里的紅木衣柜前頭,看著鑲嵌在衣櫥上的落地鏡就會升起跟他姆媽春梅一樣的煩惱——我這樣的相貌,將來什么樣的女孩子配得上我?想來想去,那只有什么都頂好的蘇州小娘才配得上了。 于是在沈冬梅和方嬢嬢的無心插柳之下,趙景聞小小年紀心里就種下了一顆種子——將來一定要討個蘇州小娘做家主婆, 當然了,后來他沒有找到“蘇州小娘”,而是找了一個“蘇州小官人”做老婆,那就是后話了。 等趙景聞年紀再大一點,就不甘心只坐在屋頂上瞎看了。他下了樓,出了堂屋,彎彎曲曲的弄堂里三轉兩轉,直接爬上了長壽路橋的水泥墩子上。 那時候的蘇州河還不是后來被污染到烏漆嘛黑的“醬油河”的樣子,河水清澈,水里還有魚有蝦有螺螄。河附近“做人家(節儉)”的小媳婦舍不得自來水費,會帶著洗衣棒和木盆到河邊洗衣服。 洗衣棒敲在石板上發出“砰砰”的聲音,趙景聞就坐在橋上一會兒看小媳婦,一會兒看橋下的大船。 他姆媽心疼他,從小給他零花錢,也不管他用多用少,每天抓一把角子。夏天他看船看得熱了,就花一分錢買根鹽水棒冰,或者三分錢買根雪糕。吃完之后棒冰棍子帶回家放好,可以用漿糊粘起來拼小房子。 蘇州河沿岸都是工廠,最多的就是紡織廠,服被廠,鞋廠。從湖州蘇州來的生絲,棉花沿著蘇州河往東被送到了工廠里。在工廠里被加工好之后又沿著蘇州河往西,進入長江,最終運到全國各地。當時負責運送貨物,砂石,土木的最大主力軍團,不是汽車,不是火車,而是往來在河上,江上的輪船。 所以蘇州河的船只極多,每天看都看不完。 再大一點,光是看輪船又無法滿足趙景聞了,他要上船去看看,最好坐船去蘇州看看,說不定就能遇到他未來的小娘子呢? 當時沿著蘇州河有很多供給站,船上人家也是要吃喝拉撒的,男人們停了船去卸貨,做生意,交單子,女人和孩子們就去供給站買水,買糧食。 趙景聞就蹲在長壽路橋附近的供給站里,看著誰能把他帶到船上去玩一玩。 他也不是所有的船都要上去看看的,運垃圾的垃圾船,運糞桶的大糞船還有裝砂石的砂石船沒有意思,又臟又臭。用他爺爺的話來說,是下下等。 他想上人家運水果蒲包的船,干凈,清香,不會把自己的衣服弄臟不說,說不定人家看他長得漂亮,還會請他吃水果呢——這小子從小就知道運用自己的相貌優勢。 終于有一天,趙景聞等到了這個機會。 他用兩根娃娃雪糕換得了上船的資格。 那是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了,趙景聞蹲在補給站旁邊,看到一個包著花頭巾的女人帶著兩個小孩子來買水和油。那兩個小孩子各自手里捧著一個大紅蘋果,不過他們卻不吃,而是眼巴巴地看著趙景聞手里已經被他舔了一半的娃娃雪糕。 這年頭就算是上海小朋友也都不是人人吃得起娃娃雪糕的,天氣再熱,爺娘買一根鹽水棒冰,最多是赤豆、綠豆棒冰給他們解饞。 但是趙景聞喜歡吃娃娃雪糕,這雪糕比他的臉都要大些??Х壬氖窍阆憧Х任?,白色的是甜甜的奶油味,還有眼睛有嘴巴有頭發。 他看到那兩個小孩就這怎么盯著他,看他舔完娃娃的頭發,舔娃娃的眼睛,一直把娃娃的嘴巴都舔掉的時候,趙景聞說話了:“你們是船上的孩子么?” 兩個人點點頭,不說話。 “你們家是運什么的呀?” “運水果的。男風團懟獨嘉” 看上去大一點的男孩子說道。 他舔了舔嘴角,好像自己也吃到了雪糕一樣。然后把手里的蘋果舉了起來,一派天真地說道,“哥哥,我用這個跟你換雪糕好么?就你吃剩下的這點就行?!?/br> “那不行?!?/br> 趙景聞搖搖頭。 聽到被拒絕了,兩個孩子有點傷心。 他們在船上的時候,家里大人從來不買冷飲給他們吃。幾次提出要吃棒冰雪糕,大人總說那是資產階級資本家才會享受的東西,好人是不會吃的,吃了要拉肚子。 但是眼前這個漂亮各個怎么看都是好人,所以他們也想試試呢…… “我給你們買兩個新的,我有錢?!?/br> 趙景聞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褲兜,里面都是票子。 “但是你們,要請我去船上看看。我還沒坐過大輪船呢?!?/br> 他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在發光。 當天夜里,趙伯濤從工廠下班回家,問方嬢嬢兩個孩子今天乖么。方嬢嬢說乖的,小的一直坐在堂屋里看她折錫箔。 老趙問大的呢? 方嬢嬢很有經驗地指了指樓上——通常情況下,趙景聞會算準他爸媽回家的時間從屋頂上,或者從橋上下來,趕回家中,往三樓房間的床上一躺,表示自己很乖。 一般差不多是四點鐘,老趙從工廠走出來,四點半到家。而他姆媽要再稍微晚一點,畢竟是自家生意,又不是吃大鍋飯,能多做一點是一點。不過最晚也五點半到家了,因為趙家習慣在六點鐘準時開飯。 老趙上樓找了一圈沒看到兒子,沈春梅回家在長樂坊里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兒子。眼看時間過了八點鐘,把附近幾條弄堂幾座橋都照遍了還不見趙景聞的身影,他姆媽徹底崩潰了。 “啊呀!老人家講得一點都不錯啊。小孩子太漂亮了都是養不大的。那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啊,到人間是來享福的,享完福就要回天庭了呀?!?/br> 她哭得捶胸頓足,“我兒子就是童子命啊,托生在我的肚皮里??蓱z我十月懷胎生下來,把他養到那么大,他就這么丟下我不管了。我的兒子啊……” 唱到這里的時候突然有人來敲趙家的門,老趙一開門,發現是派出所的同志。 “你們家小孩夠可以的啊,要不是人家大人發現的及時,現在都要到蘇州去了?!?/br> 派出所同志從身后把趙景聞拉出來。 沈春梅一下子撲上去,把孩子翻過來覆過去看了一遍。沒缺胳膊沒瘸腿懷里還抱著兩個蘋果三個橙子,肚子鼓鼓的,居然連晚飯都吃過了。 原來那兩個小朋友瞞著父母把他弄上船,三個小家伙就在船上玩了起來。趙景聞第一次坐船,看什么都新鮮,這里摸摸,那里敲敲,鉆到蒲包堆里和兩個孩子玩躲貓貓。 餓了就把手往蒲包里一伸,抓出來一個蘋果,再一伸,抓出來一個香梨,放到嘴邊直接啃。 他就像是孫悟空進了花果山,玩得那叫不亦樂乎,連船開始開動了都不覺得。 一直等到船開過了北新涇,兩個孩子的mama走到后面來叫吃飯,才發現船上居然多了一個這么大的孩子,還是一個漂亮的上海小少爺。 船上人家嚇得直接靠岸,報警。 趙景聞當晚被他爹煞煞勃勃地打了一頓,不過他從來都記吃不記打,反正從小被被打到大的,習慣了。 “兒子呀,儂跑到船上去干什么?” 夜里沈春梅一邊給兒子搖著扇子,一邊忍不住問他,“船上有什么好玩的?” “唔……我去蘇州看看?!?/br> 小家伙皮了一天,也實在累了,幾乎沾著枕頭就要睡。 “去看誰?阿拉屋里沒有蘇州親眷的?!?/br> 沈春梅納罕。 “娘子……” 趙景聞嘟囔說道。 “???” 他娘把耳朵靠在床邊都沒聽清楚兒子說得什么,見他睡著了,只好拿來毛巾軟被,將他蓋好。 “小畜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