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你看看這個。他撐著桌角,語氣不穩道:都是他曾經交往過的那些小情人。 林漸西原本正打算翻開來瞧瞧,聞言反倒立馬皺眉,把文件夾合上放到了一邊:這是他的私事,我 你要不要先仔細看看這些人的相貌?路聞風硬邦邦地丟了這么一句過來,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不等青年動作,他就徑自拿著里面的照片一張張指認:這個人眼睛生得像林瑜,這個額角的痔長的位置一模一樣,這個是笑起來神韻像。 他嘴角一勾,笑得很嘲諷:小西,你別天真了,你以為他一個花花公子為什么偏偏對你窮追猛打,還費盡心思布這么大的局? 你也只是這其中一個而已。路聞風冷哼一聲,然后啪地把一沓資料甩到了桌上! 他言之鑿鑿說了一堆,可是沒想到預料中的痛斥和憤怒卻沒有出現,林漸西神色平靜,還把打散的資料疊在一起重新整理好,然后翻了個面蓋在桌上。 下一刻,他甚至發出了一點輕微的笑聲,像是細密的雨絲鉆進人的心底。 你笑什么?路聞風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 林漸西把桌前的盤子往旁邊一挪,垂眸微微嘆息,眼底已經沒有別的情緒了,只有淡淡的憐憫。 可這樣的眼神才更讓路聞風覺得恐懼,就好像滿腔的愛意被兜頭冷水迎面澆滅,渾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層巨大的寒意。 明白什么?他嗓子艱澀,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追問。 你送我手串,是為了取代我手上和盛銘風有關的這一條,你調查喬默川,是想為曾經的行為開脫,可是學長 林漸西話鋒一轉,尖銳的質問像一記重錘狠狠打在青年的心口:你怎么就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呢? 路聞風登時眸光一震。 隔了幾秒,他終于反應過來,開始神色倉皇地張口辯駁:我找了,我知道我錯得離譜,所以我現在到底做什么才能夠彌補,才能讓你原諒我,你告訴我。 認錯是你的事,原諒是我的事,這兩者并不矛盾。林漸西面色淡淡地回道。 可是喬默川他從前有那么多風流爛賬,只不過現在對你好,你就可以為他開脫辯解,而我從來都潔身自好,只是做了一次錯事就要永遠被你拒之門外? 或者,或者路聞風的腦子已經混沌不清,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病急亂投醫,甚至紅著眼角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腕,唰地站起來俯視著他。 要不然,你繼續拿我當盛銘風的替身也沒關系,你不是喜歡金發嗎,我可以一直染這個顏色。 林漸西眼皮一跳,這才注意到眼前青年的發色似乎變淺了一點,而且距離上次染發已經有一陣了,原本發根處早就長了一茬的黑發,眼下卻是全金的,顯然是又去染了一回。 再或者你想要怎么報復,怎么解氣都行,隨你怎么折騰。路聞風微微傾身更加靠近了一點,眼睛里是渴望,是討好,是小心翼翼。 但林漸西好像絲毫不為所動,一語就道破了對面青年的心思:學長,你這是緩兵之計。 但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他的時候,你就永遠只是個替身,可要真有一天我不喜歡了 他仰起頭,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神色卻帶著輕慢的譏諷,淡淡的語調仿佛飄在空中,是惡劣尖銳的嘲笑。 那你就沒用了。 這話幾乎是在誅心,仿佛在告訴自己,盛銘風可以,喬默川可以,誰都可以,只有你路聞風不行! 林漸西!他瞳孔劇震低吼出聲,毫無預兆地就爆發了。 這個臨水的地方是喬默川專門選的包間,原是為了不被人打擾,眼下倒是給路聞風提供了便利,無論吼多大聲也沒有人會聽見。 只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血脈賁張之際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火氣,強行壓抑下翻滾的情緒,只覺得喉間都躥出一股血腥味。 而震怒過后,余下的就是茫然,幾乎不敢相信林漸西會說出這樣冷酷的話。 說出這些話的柔軟唇瓣,也曾經在無意中蹭到過自己的脖頸,曾經輕柔地向自己撒過嬌,說過很多又甜又軟的話,叫過很多聲學長。 所以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路聞風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混雜,一個聲音在說,林漸西對你的好都是裝的,柔軟的樣子也是假的,不鬧脾氣不過是因為不在意,凡事乖巧順從只是因為敷衍。 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假的,所以你的喜歡當然也是假的。 可真的是這樣嗎? 于是他又突兀地想到了林瑜。 自己當初喜歡林瑜什么呢? 是他高高懸于天邊的那種清冷,是他表面溫柔內里卻有著淡淡的疏離,是他莫名其妙的感性和憂郁。 那如果他開始回應了呢? 如果他走下神壇,從云端走入凡塵,這種心動的感覺好像也會跟著消失。 可要是換成林漸西 這就生氣了? 就在這時,林漸西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把半開的花窗關上,發出的響動一下子就驚起了飛鳥。 他看著外頭的風景,嘴唇抿得很平,眼神平靜而冷淡,沒有一絲情愫。 路聞風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精致的側臉,那一瞬間心口怦怦直跳,反應過來之后,忽然就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干了,只能倚靠在桌邊冒出涔涔冷汗。 就算這些都是假的,我還是瘋了一樣地喜歡他。 我清楚他的敷衍,明白他的偽裝,了解他的冷酷,他不像我曾經以為的那樣柔軟乖巧,可是即便如此,這種心動的感覺卻依舊沒有消失。 不因任何外物而轉移,甚至不受我意識的控制,原來這個才是喜歡。 路聞風忍不住慘淡地笑起來,臉色是全然的蒼白,一個那么高大的人,卻好像突然變得渺小起來。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他低低地問。 林漸西沒有回答,眼睛依舊看向窗外,神色漠然。 路聞風把這當成是默認,心里頓時就像被火燒過一樣劇痛,撕裂和破碎的感覺瞬間就傳到了五臟六腑。 這個人真的很殘忍。 他把我捧到高高的云端,讓我以為他永遠都會在,讓我一點一點變得離不開他,然后卻毫無預兆地把我狠狠地摔下來! 路聞風這樣想著,卻還忍不住心存幻想,卑微又執著地再問了一遍:一點點都沒有? 這回,林漸西終于開口了。 路聞風,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么地方嗎? 青年輕微一怔,在記憶里搜尋了好一陣,才不太確定地道:在社團活動室? 對,那天正好是加入社團之后的第一次破冰,來了很多人,我膽子又小,不敢主動找其他社員說話,連分到的道具壞了都不好意思開口。 林漸西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旁邊的路聞風,神色是許久未見的柔和,看得他眼睛一熱。 那個時候,是你第一個注意到了我,走到我身邊給我新的道具,然后很輕很溫柔地拍拍我的肩膀,還說游戲的時候要和我一組。 那天你穿了一件雪白的襯衫,沒有打領結,扣子扣得很嚴實,臉上一直帶著笑。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學長人真好說話真溫柔,而且長得也這樣好看,能認識他真高興。 他說得太詳細太具體了,口吻太縹緲太懷念了,讓路聞風不自覺地生出了一些妄想。 原來,原來他確實曾經對我有過這樣好的印象,所以也許只要我努力一點,好好對他珍惜他,結果真的會不一樣。 而當時你想的是,這個學弟長得真像他,可以用來聊做慰藉,對嗎?林漸西的語氣忽然轉冷,帶著刺骨的寒意。 路聞風眸光大震,當下就慌亂地想要解釋:不,我 我們本來可以就停留在那個位置,只做學長和學弟,是你向我走近了一步,然后又刺了我一刀,而我做的,只不過是調轉刀鋒朝向你。 林漸西輕笑了一下,現在我們勉強算是扯平了,雖然好像還是你欠我多一點,但我也不在乎了。 他臉上神色很淡,卻看得路聞風渾身僵硬血液逆流,忍不住惶恐地抓住青年纖瘦的手臂,很認真地承諾道:是我欠你的,欠了就要還。 小西,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他又一次低聲哀求,真的最后一次。 好啊。不料這回,青年答應得極為干脆,眼底微光閃爍,你以前說過要給我帶最好吃的灌湯包,那家店就在燈口街134號,還記得嗎? 我現在就去!路聞風幾乎是立刻沖了出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而且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記得拿。 他好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來不及去細思這根稻草夠不夠牢固,能不能把自己拉出深淵,只是拼了命地去攫取那么一點點可憐的希望。 于是林漸西微微勾起了唇角。 燕城環城西路施工改造,燈口街有好幾處被強制拆除了門牌,店面成了廢墟,那個地方再也沒有134號了。 所以你也永遠沒有機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路學長:我拿著火把本來想送喬默川去火葬場,萬萬沒想到把我自己先燒沒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扶蘇 21瓶;稞tist、湯圓醬、民政局 20瓶;走馬觀花。、臨朽欲明、臾兮~、43299282 10瓶;想替某幻吃香菜 9瓶;雨不在聽、別 6瓶;盛望 5瓶;喵喵太可愛了叭 4瓶;?忒修斯之船 3瓶;聽語、煙雨行舟 2瓶;二淼手上的貓、香草奶昔jsnd、彳爻亍、只想看文的透明人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2章 放過我 喬默川驅車火急火燎地從兩條街區外的面包店趕回來, 還沒停穩,就透過窗玻璃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旁經過,面上還帶著一點恍惚的喜色, 腳步匆匆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 路聞風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難道 他當即心下一沉, 安全帶一解啪地打開車門,邁著長腿急匆匆拐進了茶餐廳,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包廂! 房間里依然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是rou類的鮮味和水果的清甜交疊, 還混合著花的芬芳,全都被空調送的冷風帶到鼻尖。 林漸西還安安穩穩地坐在位置上, 正小口小口美滋滋地啃著小牛排,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盤子里已經所剩無幾了, 桌上動物形狀的茶點也吃了一部分。 氣氛平和而寧靜, 一切都和他走的時候沒兩樣。 喬默川心頭微軟, 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嘴角微勾牽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正想說幾句什么調侃, 目光一轉落到桌邊,那點笑意卻又凝固了。 那是一串品相極佳爆滿金星的小葉紫檀手串, 揭開的赭石色木雕盒蓋就放在一邊, 角上刻著獨特的標記 路聞風果然來過了,而且林漸西還接受了他的示好! 喬默川心中頓時騰地躥起一股火,下意識地想要質問青年是不是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可一抬眸對上那雙瀲滟清明的眼睛時,卻整個人怔住了。 林漸西的眼神太奇怪了。 他正在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目光看著自己,或者更確切來說, 是自上而下的打量,仿佛兩人才第一天認識似的。 那張漂亮無瑕的臉上,是疏離是防備,還蘊含著一點冰冷的審視。 喬默川本來應該不明白青年的態度為什么突然大變,但卻又仿佛預感到了原因,一股子森冷的寒意直接從脊背躥上后腦,讓他不自覺地嗓子發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怎么了?他故作輕松地拉長音調,長腿一疊懶散地靠著銅皮高腳椅坐下,神態看著十分自然。 林漸西沒有回答。 他張嘴吞入最后一塊牛排,無聲地咀嚼后咽下,然后才不緊不慢地放下刀叉。 金屬制品落在瓷白的餐盤上,立刻就發出清脆的響聲,好像一道驚雷轟隆炸在喬默川的心口。 面包買到了嗎?詢問的語氣很輕,像浮在酒面上的冰塊。 那當然。男人臉上是一貫的漫不經心,解開袋子封口的指尖卻在輕輕顫動,你運氣不錯,這些都是剛烤好的,還熱乎著呢。 蜂蜜圓角,草莓蘭塔,空氣蛋糕,芒果蛋撻,個個都是林漸西喜歡的口味,但他沒有轉頭看上一眼,臉上也沒有什么欣喜滿足的神色。 可是牛排rou都被我吃完了。他用了淡淡的敘述口吻,細聽卻好像有一點責怪,責怪男人動作太慢,沒趕上時間。 出門那會兒剛好下了一陣太陽雨,路上很堵,好不容易到店還要等面包出爐,喬默川其實已經用上最快的速度了,可是他沒有找任何理由推脫,而是毫不遲疑地悶頭認了下來。 都怪我動作太慢,我再點一份,讓他們馬上現做。簡直伏小做低到了極點,哪里有半分往日大少爺的氣勢。 可是林漸西驀地拉住了他,力道不大卻叫人難以掙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青年緩緩搖頭,眼睛里是令人心驚的清醒和冷漠:剛才學長來過了。 是嗎?喬默川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竭盡全力想要表現出不在意,但一轉頭對上壁掛的一方長鏡,才發現自己眼底的倉皇根本無處遁形! 這些日子以來時不時發作的惶恐,深夜輾轉反側的難眠,凌晨驚醒的患得患失,刻意忽略的曾經犯下的過錯,在這一刻通通襲上心頭,化作令人戰栗的利箭。 喬默川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根繩索縛住高高懸在了半空中,被勒住的地方很疼,可是他不敢掙開,因為底下就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于是他幾乎是出自本能地抗拒,強笑了一下岔開話題:噢對了,我還買了冰激凌,和冰袋放在一起,一點都沒有化,你可得趕緊嘗嘗。 可林漸西就好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要把自己的話說完:學長告訴了我一些事,比如你當初為什么會一眼就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