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清潤的嗓音微微壓低,仿佛帶著一聲隱隱的嘆息,一下子嘆進了人的心底。 是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韓沉非的心臟莫名其妙地漏跳了半拍,下意識地追問:為什么? 于是林漸西輕輕一笑:對你特別,當然是因為你特別 他語氣晃晃悠悠的像是在過山車,到了最高處忽然停住了,韓沉非只覺得自己一口氣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難受得緊,只想快點知道答案。 特別討厭吶。他接著說。 韓沉非: 果然又被這人給耍了! 眼前的青年總是一副游刃有余勝券在握的模樣,他看著看著,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極大的火氣,反守為攻,手一拽直接把人抵在了重重枝干之上。 啪 花籃落在地上,瘦削單薄的身板撞上了花枝,整個花叢都狠狠地搖晃了一下! 淡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夾雜著幾片朱紅,落在林漸西的發頂,那張白皙精致的臉藏在花間,簡直比花還要嬌艷。 但可氣的是,明明已經被他制住,明明處于徹底的弱勢,好像人人可欺,卻依然高昂著頭,神色冷然滿是輕嘲,愈發顯得艷色逼人,好看到奪魂攝魄的地步。 于是韓沉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腦子一熱忽然整個人壓了過去,想要看到他失態的模樣。 但沒想到的是,林漸西既不害怕,也不抵抗,淺色的唇瓣微微翹起,像是胸有成竹地在等待著什么。 等到兩人身影越靠越近即將交疊的那一刻,他才猛然開始動作,提高嗓子喊出了聲。 臨北! 韓沉非頓時一驚,手也抖了一下,像被火燙到了一樣,條件反射立馬放開了他。 下一刻,高大俊美的男人就順著蜿蜒的小道出現在兩人眼前。 他眉頭擰得緊緊的,手上提著個籃子,但信步走來的優雅姿態卻仿佛手中拿著的是個公文包。 怎么了?他詢問,語氣難得顯出些焦急。 沒什么,這邊的花選得差不多了,我想去你那邊看看。林漸西笑瞇瞇地解釋道。 而韓沉非一言不發,手背在身后,臉色十分難看。 傅臨北余光瞥見掉在地上的花籃,英挺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眼睛一瞇,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涌,接著就給了自家表弟一個警告的眼神。 韓沉非的面色愈發陰沉,籃子也不撿扭頭就走,于是西邊花園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傅臨北的眼神幽深而安靜,就這么深深地凝視著林漸西,看得林漸西后背一陣發毛。 難道他發現了什么端倪? 不應該啊,剛才我明明算得很精準,他應該什么都沒聽到才對。 怎么了?他鎮定自若地問。 然后傅臨北又靠近了一點,順手拂去林漸西頭頂的落花,身上帶著的那點好聞的香氣一下子盈滿了青年的鼻尖。 你的右邊眼角被劃出了一小道傷口。他低聲道,出血了。 我受傷了?林漸西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摸男人指的地方,不料卻被他一把按下。 別碰,會感染。他溫聲提醒了一句,跟我過來吧。 于是林漸西被領到了一個寬敞的房間,里面的擺設漂亮華貴,四面掛著精致的壁畫,看著像是個待客廳。 剛坐下沒多久,傅臨北就已經拿出了消毒的藥品和棉簽,沾了藥水之后,馬上就輕輕抹在了他清洗過的傷口處。 藥水是特制的,效果很好,但藥性也強,對破損皮膚的刺激幾乎是一等一的。 所以直到這個時候,林漸西才真正感受到了一絲疼痛,倒吸了涼口氣下意識地想要出聲,但還沒出口,就被他硬生生忍了回去。 見狀,傅臨北眸光一深,手上的動作放得更輕了。 但大概是他實在太小心翼翼的緣故,疼痛褪去之后,反而覺得有一點點癢,讓林漸西不自覺地眨起了眼睛。 于是傅臨北就看見青年那雙水光瀲滟的眼眸一直在閃動,睫毛呼扇呼扇,像兩把濃密的小扇子,眼底濕漉漉的,嘴唇卻死死地抿著,仿佛是一只受了傷卻不肯吭聲的小貓。 疼就說。他不自覺地柔聲安撫。 林漸西想搖頭,但頭被男人的手固定住了不方便動,便只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的態度。 我就是被花刺稍微刮了一下,這點傷哪兒會覺得疼??? 聞言,傅臨北不禁嘆了口氣:你不是不疼,你只是很能忍。 林漸西一下子愣住了。 其實他是習慣了。 從前練習格斗的時候,當武替的時候,拍戲吊威亞的時候,受的傷比現在嚴重多了,也沒什么可以說的人,久而久之,就不會喊痛了。 反正喊了也沒有任何用處,白費力氣罷了。 他彎了彎嘴角,很快就沒心沒肺地笑起來:要是我真的覺得痛,是忍都忍不住的,所以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么。 但就算只有一點點痛,也是可以說出來的,不用忍。傅臨北輕聲回道,眼神很溫柔。 這樣毫不掩飾的真誠關切,讓林漸西心中登時掠過一絲暖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我知道了,謝謝你。 * 晚餐時間到了,廚房準備的菜品很豐盛,還有葉老夫人親自下廚做的青蘿什錦羹,一席宴吃得主賓盡歡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傅臨北晚上還有個視頻會議,所以不得不先行離開,林漸西原本也想跟著走,不料葉老夫人硬多留了他半個小時說話,等到月亮都爬上枝頭了,才依依不舍地讓韓沉非送他回家。 小西慢走,下次再來啊。她倚著大門輕聲呼喚。 好,您先進去吧,我這就上車了。林漸西笑著揮了揮手,鉆進了副駕駛座。 惺惺作態! 韓沉非神色不快地頂了頂腮,他一看見這人和自己外祖母那副親昵的作態就覺得不適,于是沒等人坐穩就發動引擎飆了出去。 車子在夜色里疾馳,車內卻十分寂靜,一直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林漸西的余光只能看見男人不耐煩蹙起的眉頭和下壓的嘴角,整個逼仄的空間里,氣氛顯得極為壓抑。 很顯然,在多次出手失敗,幾次嘗試碰壁之后,韓沉非已經陷入了倦怠期。 在一段關系里,如果永遠處于下位,永遠被輕而易舉地掌控,每次都被精準地猜中心思,難免會讓人失去繼續糾纏的信心,更別說像他這樣本就有些自傲偏執的人。 就好像貓逗老鼠,一味的追逐是不行的,只有在合適的時候稍微賣個破綻,給一次能反擊的機會,才能讓這場游戲繼續下去! 而眼下,這個合適的機會顯然已經到了。長久以來被牢牢壓制的憋悶已經到達了頂峰,他現在一定迫切地想找個機會狠狠報復! 于是在車子經過一段昏暗的路段時,林漸西的身體一瞬間就變得僵硬了,好像血液逆流一般難以動彈。 韓沉非何其敏銳,立刻就察覺到身邊人這片刻的緊繃。 于是他細心觀察留意,發現一直等到車開出這段路,馬路上燈火通明,青年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 不對勁。 他陰鷙的眼底立刻閃過一絲亮芒,腳下猛地一踩油門,方向盤狠狠一打,車身立刻朝右拐進一條暗道。 周圍沒有路燈幾乎是漆黑一片,車子里又只開了氛圍燈,光線極暗,又極為安靜,只有林漸西經過壓抑之后的輕微喘息聲在車里不斷回響。 韓沉非登時就是渾身一震。 黑暗障礙應激癥。 處在越黑暗的環境下,緊張情緒就會越明顯,各種感官都會變得極其敏感,只要一點輕微的刺激就會產生強烈的戰栗。 韓沉非眼睛一瞇,先是等了片刻,然后在這個時候驟然打開了頂燈! 光明乍然亮起的那一秒,他看到林漸西漂亮的臉上一片緋紅,往日清冷傲然的眼底再也沒有任何嘲諷,只余一點茫然,甚至透著一點引人肆意妄為的熱氣。 他一下子口干舌燥,有一股近乎瘋狂的興奮感席卷了全身。 林漸西,我好像發現你的弱點了。 作者有話要說: 韓沉非請注意,您即將進入連環劇本《嫂子太壞誰的錯》《愛上嫂子怎么辦》,編劇為林漸西,您可以選擇被迫接受或者欣然接受,謝謝合作。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夜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 3個;魚仔 2個;46708115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八千歲為湫 55瓶;落葉 28瓶;十六、18125934、兔兔只要啵啵 20瓶;蓑雨、小烊妮妮、考官A、鶨()歌、23、磁力貓、monk 10瓶;月光溶液 9瓶;青青草原何以青青、挽楠有酒、琬琰、紫紫、學習小仙子 5瓶;和清子 3瓶;果醬 2瓶;許愿糖、陸月、紙鶴、超超超哇塞噠、28715757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3章 好喜歡你 林漸西單薄的后背緊緊靠著副駕的座位,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逐漸清醒過來,暗自松了一口氣,眼神也慢慢有了焦距, 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一個全然陌生的暗巷。 怎么了?他懶散地掀了掀眼皮,一臉莫名地看向身邊駕車的男人, 對著導航開車也能迷路? 聲音平穩, 話尾上揚,還習慣性地帶了一點倨傲和嘲諷, 和平時那副討人厭的模樣沒有任何不同, 像條外表華麗的毒蛇, 永遠在窺伺里危險地吐著信子。 若換在十分鐘之前, 韓沉非早就不耐煩地開車走人, 不跟這人做無謂的糾纏,可是現在 他微微瞇起雙眼,鷹隼般銳利的目光開始饒有興致地上下掃視著林漸西。 青年兩頰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纖細的手指正死死扣住一邊的皮質扶手, 像是要深陷其中。 他在害怕。 韓沉非只覺得心口一陣暢快, 長久以來積累的郁氣仿佛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紓解! 這哪里是什么毒蛇,根本就是一只落入陷阱的可憐獵物, 明明已經被堅固的捕獸夾牢牢鉗制, 卻還強撐著一口氣試圖逃離,最后只能縮在一邊瑟瑟發抖。 你聽說過,黑暗應激障礙嗎?他漫不經心地摘下手上昂貴的腕表, 擱在一邊發出的輕微響動,在此時卻顯得格外明顯。 什么意思? 林漸西臉上略帶茫然的神情像是第一次接觸這個專業性名詞,眉頭微挑, 眼底十分平靜只有淡淡的疑惑,依舊是沒有一絲破綻的完美演技。 還在嘴硬,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韓沉非輕輕一笑,把腕間的鴿血石袖扣也取了下來,輕輕卷起襯衫的袖口,動作優雅迷人,又隱隱透出幾分危險。 這和一般的黑暗恐懼癥不同,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生理性缺陷,一旦落入黑暗環境里精神就會高度緊張 他一字一句詳細地說出病癥所在,一本正經的口吻冷淡得像是科室里的主治醫師,可與此同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關了所有車燈,連氛圍燈都滅了! 狹小/逼仄的空間里,只剩下中控臺的儀表盤散發著淡淡的藍光,還有車外面微弱的星火在閃爍。 緊接著,韓沉非毫無預兆地猛然轉頭欺身而上,于是黑沉沉的夜色連同他身上的淡淡冷香就鋪天蓋地將林漸西完全籠罩住了! 而且在緊張的同時,身體也會變得極為敏感,一點點輕微的感官觸動也會被無限放大引起強烈的刺激 他貼近青年瑩白的耳廓,低沉的聲音在鼓膜處震動,沿著聽神經傳入大腦皮層形成令人戰栗的聽覺。 唔林漸西的耳根迅速發燙,一聲驚呼幾乎脫口而出,但又被他硬生生吞回了喉嚨,身子幾乎是立刻就變得僵直,想要往后避開卻退無可退。 時間仿佛突然走得很慢,一片寂靜的黑暗里,只能聽見他急促的輕喘,像上岸后缺水的鮫人一樣瀕臨絕境。 過了好一會兒,韓沉非才大發慈悲一般把車內的氛圍燈打開,星星點點的彩光就從頭頂落了下來,這樣既能讓林漸西稍微喘口氣,又不至于讓他太快從困境中掙脫出來。 這是獨屬于獵人的游刃有余。 因為兩人靠得太近了,他可以盡情地欣賞青年難得的狼狽姿態。發絲凌亂,額角沁出了一點冷汗,卷翹的睫毛顫動得厲害,眼睛里水汽氤氳,眼尾還蜿蜒出燈光也遮不住的一片緋紅,連目光都是渙散的。 漂亮又柔軟,就連寬大領口下露出的精致鎖骨好像也是脆弱的,輕輕一碰就能打碎了。 在不久之前,這人還是一副高高在上對什么都應付自如的姿態??墒乾F在,韓沉非甚至生出一股錯覺,仿佛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人捏在手心隨意把玩,染上各種各樣的色彩。 這種巨大的反差簡直讓他興奮到心跳加速,甚至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結果下一刻,就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狠狠推開! 林漸西似乎已經回過神來,偏著頭拿一雙清亮鋒利的眸子瞪他,眼底閃過一絲利芒。 乘人之危,你也就這點兒本事了。 說話的語氣依然透著蝕骨的寒意和冷冷的嘲諷,可經過剛剛那一遭,卻怎么樣都無法像之前那樣有威懾力了,帶點沙啞黏膩的嗓音反而讓人產生了點旖旎的聯想。 韓沉非壓下心頭奇怪的躁動,輕嗤一聲道:但這點本事用來對付你,也足夠了。 他作勢又要去關燈,卻被林漸西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青年的動作看似強硬,實際上卻是一次明明白白的示弱。 這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于是車里立刻響起韓沉非低沉性感的笑聲,透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得色。 他如今身心愉悅,倒也沒再繼續折騰,手一抬把頭頂的閱讀燈打開,隨后便重新啟動了引擎。 踩下油門,方向盤一打,車子就從暗道離開,在大馬路上飛馳而去,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到了。韓沉非把車駛向樓門外的臨時車位,還沒完全停穩,副駕上的青年已經迫不及待地解下安全帶,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車。 只可惜他的腳步在方才接連的刺激之下變得虛浮,看上去隱約有點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