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不,挺好的,我很喜歡。喬默川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這段彈完了,你讓他到我包間來一趟。 ???經理愣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在男人極具威懾力的眼神之下,他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點點頭應了下來。 于是等喬默川氣定神閑地喝了小半杯咖啡之后,林漸西終于出現了。 許是因為沒了酒吧的燈光交錯,他漂亮的面孔此時看起來有些疏離,比之前更加矜貴,倒真像是個出身名門的小少爺。 喬先生,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見到人的那一刻,林漸西似乎先是頓了一瞬,但態度很快又恢復到了之前的平和,好像前幾天的不愉快沒發生過一樣。 先坐吧,男人很友好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給你點的。 林漸西不禁眉頭輕蹙,但沒等他開口,喬默川就低聲補了一句:是那天晚上失禮的賠罪,我喝太多了,對你有些冒犯。 一提到這件事,林漸西臉色微變,抿了抿唇道:沒事,喝醉了而已,我能理解。 那就好。男人往前一湊,笑得很是蕩漾,你琴彈得這么好,從小學的? 在社團里學了點皮毛,只是平時的業余愛好。青年邊說邊往后撤了半個身子,語氣不冷不熱,抗拒交流的意味很是明顯。 喬默川也不在意,態度依舊熱情,兀自豎起大拇指揚眉夸道:那你的天賦也太厲害了,要是好好培養,說不定能成鋼琴家。不過 他拖長了語調,眼里流露出幾分真摯的擔憂,你這樣打兩份工真的不會太累嗎? 其實工作強度都不大,我也喜歡這里的工作氛圍。 兩人天南地北閑聊了一會兒之后,林漸西終于有點沉不住氣了,面露難色道:抱歉喬先生,我的休息時間已經快過了,接下來還要繼續工作。 先別急,喬默川卻立馬拉住他,眼里帶著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我已經和你們經理說過了,你今天接下來的時間,我都買下了。 然而這話似乎觸及了青年的雷區,他幾乎是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語氣也變得生硬。 喬先生,我想您應該清楚,即便是老板,購買的也只能是員工創造的價值,而不是員工的時間。 當然,可你創造的價值就是服務顧客,不是嗎?喬默川抿了口微冷的咖啡,氣定神閑地看著他。 聞言,林漸西眼中登時就閃過一絲怒氣,但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一字一句沉聲道:不好意思,我的服務僅限于彈琴的范疇,其余的價值概不售賣。 我還要工作,咖啡您慢用。他隱忍又禮貌地微微頷首,然后在轉身的瞬間就沉下了臉色,只留下一個纖細挺拔的孤傲背影。 這樣的背影,喬默川已經看過不止一次。但這回,他卻并不覺得生氣,反而興致盎然。 他越想證明這人是可以用錢弄到手的,就越是發現做不到。而且大概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現在的林漸西對他充滿了防備。 就像一只十分警惕的刺猬,渾身上下都豎滿了尖銳的硬刺,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卻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奇怪的渴望 要是他肯把柔軟的肚皮露出來任你揉捏,那會是什么光景呢? 喬默川黢黑的雙眸微微瞇起,等人快要走到包間門口了,才冷不丁突然開口道:你剛才彈的布魯德里斯G大調奏鳴曲第三樂章,有一個小節錯音了。 林漸西腳下一滯。 但你反應很快,后面馬上即興創作了一個段落,只不過后半段不夠和諧,有的地方還可以更完美。 這話一出,林漸西馬上回了頭,雖然沒開口,眼睛卻明顯比之前更亮了。 見狀,喬默川心中微微一哂。 看來,他已經找到了攻破這個人心理防線的正確方法了。 既然已經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么干脆就差到谷底,這樣只要稍微做出一點改變,就會觸底反彈! 喬默川把徹底冷掉的咖啡往旁邊一挪,其實,我倒有個改編的想法。 果然,林漸西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瞪圓了眼,訥訥地問出了口:怎么改? 像小刺猬看到最愛吃的棗子,歡喜地發出嗷嗚的叫聲,卻又擔心果子有毒,只敢小心翼翼地伸出rou乎乎的爪子悄悄試探。 這聯想來得莫名其妙,喬默川連忙用拳頭抵住下唇,掩飾住自己嘴角快要溢出來的笑意,神色輕松道:一會兒我彈給你聽,如果能讓你滿意 他下巴輕輕一揚,語帶誘哄,我們就交個朋友怎么樣? 說完,他也不等人回應,直接起身大步邁出包間,徑自朝著外面那架三角鋼琴走去。 咖啡廳里的其他顧客都在專注地忙自己的事,沒人注意鋼琴師悄悄地換了人。喬默川一身西裝革履在琴凳上坐下,然后轉過頭,和林漸西遙遙對視。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好像只裝著一個人,也只為那一個人演奏。 被牢牢注視著的青年薄唇微抿,不大自在地抬手動了動額前的碎發,避開了他炙熱的目光。 喬默川嘴角一勾,很快收回視線開始了演奏。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琴鍵上或輕或重地流連,先是嫻熟地彈了一段原曲,而當第一個錯音出來之后,林漸西的雙眸一下子瞪大了。 男人此時彈奏的旋律,居然和自己方才那段將錯就錯,隨心而動的即興創作分毫不差! 那段信手拈來的和弦,便是他自己再試一次,恐怕都難以彈出一模一樣的來,但喬默川只草草地聽了一遍,卻能完美地復刻! 而緊接著,琴音轉急,傳遞出來的情感也在一瞬間驟變,每一個頓音的急促彈跳都帶著特別的意味,就和他這個人一樣霸道又強勢。 但細細聽來,卻是恰到好處,旋律如流水般順滑,節奏游刃有余,而且把林漸西原先曲調里的些微瑕疵也一并剔除,確實是一段更成熟的改編。 等到一曲終了,喬默川收回手,面上閃過一絲滿意,可回頭一看,發現青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他這么花心思為人演奏,結果對方居然連聽都不聽完,就這么跑了? 喬默川立刻不滿地擰起眉頭,正要喊人去找,秘書卻在這時打來了電話,說公司里有緊急文件等他處理。 他只好強壓下心中的不悅打算先行離開,但沒走出幾步,卻被經理叫住了。 呃喬少,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男人面上帶著明顯的拘謹,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僵笑著開口道:就是彈琴的那個小林,他他給您點了一杯venskab。 他其實也不知道林漸西在搞什么鬼。 喬大少是什么人?咖啡廳的最大客戶,平時在這里有預留包房,消費都是直接記賬,想喝什么還需要他一個兼職鋼琴師來買單嗎? 但是一想到喬少點名讓人去包間,兩人似乎還相談甚歡,說不定真有些不為人知的交情,便也就硬著頭皮照做了。 而喬默川卻不禁眉心一跳。 venskab,丹麥的一種花果茶,曾是皇家勇士決斗之后的特飲,代表的是對彼此實力的認可以及化敵為友的決心。 所以,這根本就是林漸西一次別扭又無聲的軟化! 原來他一言不發地悄悄溜走,就是為了這個。 果然符合他的性子。 一旁的經理看他眼神古怪一直不說話,還以為是被林漸西莫名其妙的舉動惹得不高興了,怕自己被連累,連忙干笑一聲準備甩鍋。 哎呀這小林也真是的,我都跟他說了您不喝茶只喝咖啡,但他非不聽,還說、說 喬默川眉毛輕挑,說什么? 他說您要是不喝那更好。經理小心翼翼地覷了男人一眼,聲音越說越小。 哈哈哈 卻沒想到喬默川當即就愉悅地笑出了聲,甚至笑得整個胸腔都在微微震動,直到看見旁邊的經理露出驚悚的神色,才收斂了笑意,道:我喝。 你幫我打包吧,然后,和他說聲謝謝。 呃好。經理訥訥地應下,只覺得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情趣?有錢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 等喬默川走后,隱匿在角落的林漸西才重新出現,神色漠然地往男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坐回到鋼琴前心無旁騖地繼續工作。 喬默川和路聞風不同,這是個足夠驕傲自負的男人,即便是對白月光林瑜,也決不會予取予求。適當地讓他碰壁,固然能激起他的好勝心,但過猶不及。 所以,今天就先讓你嘗一點點甜頭吧。 等到下次再狠狠打擊你的時候,可別太難過啊。 作者有話要說: 喬默川:獵物上鉤了。 林漸西:嗯,獵物上鉤了。 今天提早點更新嘻嘻 第8章 互為替身 按照咖啡廳的慣例,周末鋼琴師的工作時間一直要持續到下午五點。而林漸西一般都會多彈一會兒,等到隔壁小食堂的用餐高峰期過了,再慢悠悠地踱過去吃頓晚飯。 但今天,五點的鐘聲才剛剛敲過,青年就立刻興奮地起身準備下班離開,甚至連手上的曲子都是草草結束,完全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小林你今天看起來好像特別開心啊,是有約會嗎?店里的咖啡師Kevin一邊熟練地端著杯子拉花,一邊八卦地打探道。 林漸西聽了,一下子就鬧了個大紅臉,擺擺手連聲否認。 沒有,不算約會,就是去幫一個朋友的忙。 Kevin登時就了然地一笑。 上趕著去幫忙居然著急成這樣,又一臉的春心蕩漾,還說不是約會。 他是過來人,知道青年人臉皮薄,也不去戳破,放下咖啡杯淡淡感慨道:年輕真好啊,玩得開心點哦。 嗯。林漸西彎了彎嘴角,靦腆地一笑。 * 和路聞風約好的時間是五點半在烘焙坊見,林漸西打了車過去,幸好路上不算堵,司機又抄了近道,到目的地的時候還提前了幾分鐘。 現在店里的員工早已經招募完畢,處在試營業的階段。他推開玻璃門的時候,店長正領著大家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正式開業的計劃,確認這個季度要推出的新品,氣氛熱鬧極了。 打擾一下,請問聞風學長在嗎?林漸西從門后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很有禮貌地詢問。 他來的次數不少,店里的人都對他很是熟悉了,因此馬上就有人回復他:在后廚呢,估計還在給蛋糕裱花。 謝啦。林漸西沖他一笑,按照記憶中的路徑,輕車熟路地拐到了后廚。 結果他的手剛搭到門把上,只聽啪嗒一聲,那扇門就自動彈開了。 這猝不及防的動靜驚得他一個趔趄,但才倒退了小半步,肩膀就被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扶住。 小心! 林漸西借力穩住身形以后下意識地抬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青年溫潤和煦的笑容。 他身量很高又眉眼清雋,原本站在那里就會有逼人的氣勢,但因為眼底泛著柔和的波紋,反而不會給人絲毫壓迫感,確實是謙謙君子的模樣。 路聞風。 當真是人如其名,如聞春風。 不好意思啊小西,開門太急嚇到你了。路聞風的聲音里帶著隱隱的歉意,說話的語氣也十分溫柔,你這么早就過來了? 早?林漸西神色詫異地抬手看了眼腕表,有點納悶地反駁道:現在五點半,正好是我們約好的時間啊。 可我看你最近挺忙的,平時也沒什么時間回消息,都做好你今天遲到的準備了,沒想到還給了我一個驚喜。 路聞風的話里帶著笑意,眼中神色真誠,好像真的為他按時赴約感到高興,語氣里明明沒有半分責怪,卻能恰到好處地勾起人心里的愧疚。 林漸西眼皮一跳,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看來這些日子的刻意冷待,倒也算卓有成效,這人顯然已經開始覺得有點不習慣了。 他心中暗笑,面上卻假作不知,還不大高興地扁了扁嘴,學長,我就算再忙,和你約好的事也不會遲到的。 說話間,似乎是因為脖子上的領結打得太緊,林漸西不自覺地抬手撫上領口,隨意地扯了扯,露出脖頸處更多的肌膚。 路聞風很快留意到了這個微小的動作,目光順著青年瑩白的手指滑向他的全身,而后就是一愣。 你這一身是 他這會兒才發現,林漸西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一身雪白的襯衫加上純黑的西褲,還特意戴了精致的領結,不說話的時候,倒顯出點平時沒有的貴氣來。 噢這個呀,這是咖啡廳對鋼琴師的著裝要求。林漸西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五點下班,時間太趕了,就沒來得及換。 鋼琴師?路聞風眉頭一擰,你什么時候又找了一份兼職? 有一段時間了,反正這學期課少,閑著也是閑著嘛。 青年干笑了一聲,眼睛卻眨得飛快,結果沒一會兒就半側過身,捂著嘴偷偷摸摸地打了個哈欠。 路聞風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謊。 林漸西出身貧苦,自尊心又強,一向不肯接受旁人的資助。如今多打一份工,肯定是為了多賺點生活費,又或者是早點還清助學貸款。 他看著青年因為困倦而變得微微發紅的眼角,還有眼底閃爍的淚花,心中不禁生出一點愧疚。 你這么忙,這陣子肯定累壞了,我還總是讓你來幫忙,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沒想到林漸西反而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這有什么,再說能幫上學長的忙,我心里也高興啊,這叫勞逸結合。 明明工作一天了,青年看上去卻仍是精力旺盛的樣子,還搓了搓手興致勃勃地問道:現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見狀,路聞風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