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表演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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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斷覺得,我和呂書懷是在表演愛情。 最開始曖昧,我注視他喝啤酒時滾動的喉結,他注視我咬奶茶吸管的嘴唇。 那個決定性的夜晚被分解成了幾個電影般的特寫鏡頭,我們倆都以為自己是導演,都不太關注那個作為演員的自己做了什么動作,而是透過對方的眼睛來觀看自己做作的表演,并感到一種自鳴的得意。 實際上那種目光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一些性交的變種。任何與性交相關的事情在戀愛中都會被不斷提起,用以加深所謂愛情的感覺,但面上還得保持穩定,再通過眼神和小動作泄漏一些心思,告知對方,計劃有望成功。 呂書懷就是這樣俗套地接近我的。那天我的腳不知道怎么崴到了,穿著絲襪和高跟鞋。正常的男人都應該知道腳是性器官,絲襪和高跟鞋也是某一類人最愛的元素,可呂書懷就是能假裝這些他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讓我坐在花壇邊上,他自己半蹲著,把我穿著黑絲的腳捧在懷里,像體育課熱身一樣捏著我的腳心打圈活動,神情嚴肅,好像真的在擔心我的傷勢。 是不是談戀愛就是日常生活的越界?朋友身份變成男朋友的過程中呂書懷不斷地試探著我,最終讓我覺得我們的關系已經不再是朋友,而應該是別的什么。 那些試探又是那么經典,他像是看了上千部愛情喜劇,又在里面選了一些符合他性格的來對付我。有時候我會覺得他說的話調的情都不是屬于他的,背后有一個比他魅力大得多的愛情之神在指導他,沒辦法,我正好在適婚年齡。 我們上床,呂書懷極致的表演感讓我覺得那個酒店的某個角落架設了一臺攝影機,背后坐著一個av導演,日本籍。 他像日本av男優那樣伸出舌頭舔我的rutou,希望我閉上眼睛假裝于昏睡中驚醒,他希望我做一個完美的處女,欲拒還迎,發出甜膩的聲音,他沒說出口,但我能看出來他希望我也成為和他一樣的演員,幫助他完成他理想中的初夜。 我就是在那一刻對我的表演事業感到厭倦,一把推開他,關掉他腦海中的攝影機,穿裙子走掉了。 于是現在我和呂書懷在表演假裝生氣。 他完成了一套經典的懺悔流程,包括但不限于電話轟炸,登門躺尸,玫瑰花束和不斷的“寶寶你怎么啦”,“原諒我”,“下次不會了”。 我覺得他也對這一流程感到厭倦,以至于其實他并不知道這次又是在唱哪出。他不想哄了但不得不哄,不想認錯但不得不認錯,沒那么多情緒但不得不表演情緒:畢竟我們已經訂了婚,我拿了他mama給的一半彩禮。 我在家里觀摩真正的av,想把那一半彩禮扔到我家并不存在的燃著噼里啪啦焰火的壁爐里。 讓我感到害怕的是呂書懷仍在表演。 他還是我爸媽最喜歡的那種雙職工世襲公務員經濟適用男,我也還是他爸媽最喜歡的小學音樂在編教師,我們倆相親的時候都是各自職業,家世,年薪,戶籍的消費者,挑挑揀揀當中,也算門當戶對。 但我以為當我們戀愛,我們就不是待價而沽的商品,而是活生生的人。呂書懷卻不是這樣想,他像他整個人生的代言人,正在沿著設定好的程序行進,我不過是他適婚年齡的適婚對象,也就是說我的同事隨便一個都可以成為他的妻子,陪他演完這場戲。 我對這個事實感到萬分不爽,但又無可奈何。 我看到攝影機跟著我,直到我和呂書懷同框,我告訴呂書懷這個戲我不拍了,得麻煩他再找個人從頭走一遍流程。 他說那樣太累了。 我說原來我讓你累了。 他說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說我們現在就在演吵架戲,呂書懷你看不出來嗎。 一番毫無意義的拉扯之后…我意識到我要說出那句名言了,一旦說出口,我們的關系就可以蓋棺論定了,一句我們一直肯定地掛在嘴邊,又經常性有所懷疑的話—— 我問呂書懷,你確定你愛我嗎? 呂書懷又發揮了他的演技,斬釘截鐵地說,“我愛你寶寶?!?/br> 接著他誠懇的臉上露出一道裂縫,我看見他的靈魂走出來,坐在我們之間的另一把椅子上,輕蔑地笑著,點了一支煙。 他平常是不抽煙的。 他的靈魂注視著我們的這場博弈,宣告我暫時輸了一局。 我向他乞求愛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雖然呂書懷吊兒郎當的靈魂一點不信,但這也足夠他飄上一陣子,至少飄到婚禮當天。 我不信愛情,不信情話,我信我收到的彩禮,置辦的婚紗和鉆戒,我信紀念日的包,出差后的禮物,我信越來越大的房子。 然后,我也信呂書懷在盡力扮演丈夫的角色,他將表演愛我,直到死亡將他的面具揭開,宣告他招搖撞騙的人生即將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