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頁
謝容話語中滿是自責:“我們失算了,以為憑著現有兵力足以應對滄州打過照面的那幫刺客,沒想到燕國竟先后派了兩撥刺客,有一撥從北面經敘州趕來,昨夜兩撥刺客會合,殺了我們個措手不及?!?/br> 云淺兮再次將視線投到尸首身上,仍是難以接受的模樣。 孫隆見狀,對謝容說道:“吾對王爺與云姑娘的事早有耳聞,謝侍衛,還是讓云姑娘見王爺最后一面吧?!?/br> 謝容遲疑片刻,長嘆一聲,對云淺兮道:“您最好有個心理準備?!?/br> 云淺兮遲緩地點了點頭,灰蒙蒙的天空猶如她此時的心境,她腳底似灌了鉛,短短一截路像淌過漫漫天河,好不容易才走到尸首前,她蹲下身,緩緩揭開了白布。 尸首焦黑已辨不出五官,可體型身高與宋翎無二,身上的衣服隱約能辨出為宋翎生前所有。 云淺兮身形晃了兩晃,差點暈倒,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她雙手顫抖地覆上尸首胸口,輕輕搖晃它,泣不成聲道:“你說過……待你好了會來尋我的……你怎么能說話不算話呢……” 她聲音里包含著無盡的委屈,越哭越大聲,到后來變成了凄厲的哀嚎:“我說后會無期是騙你的……我不要跟你后會無期,你回來啊……懷衍——” 在場眾人見狀無不動容,都惋惜地低下了頭。 …… 宋翎的靈柩需盡快護送回京,孫隆自請護靈,他見云淺兮情緒極其不佳,邀她一同返京,路上好有個照應,云淺兮木訥地點頭應下。三水要帶控鶴軍回滄州復命,只能與他們暫別。 天黑時,大隊人馬抵達敘州境內一家驛站,準備在此歇息一晚,云淺兮傷心過度不愿出門用膳,便由云宥將飯菜送至她的房里。 云宥見云淺兮垂眸靜坐桌旁,心有不忍,將飯菜放在桌上,寬慰她道:“淺兮,節哀順變,不要太傷心了……” 云淺兮啜泣一聲,抬眼看他,然而眸色清亮,眼中并無淚水,她極快地瞥了眼房門方向,張嘴無聲說道:“我沒事,那不是王爺?!?/br> 云宥一驚,他與云淺兮幼時因著好玩時常這般講話,彼此太過熟悉,都能讀懂對方的唇語,他不動聲色地坐下來,佯作安慰她兩句,而后無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她抽抽鼻子,冷靜地動了動嘴唇:“那人身上少了件東西?!?/br> “什么東西?” 云淺兮想了想,鼓著腮幫子搖了搖頭,不打算告訴他。 其實是她送給宋翎的白玉香囊,她在那具焦黑的尸體上摸索過,并未找到。她估摸著宋翎可能因著某種原因不得不制造死亡的假象,卻沒舍得將白玉香囊留在火場。 何況以她對宋翎的了解,他既能猜到刺客會對她下手,說明他掌握了某些情報,又怎會全無防備? 云宥見云淺兮嘴角浮出一抹淺淡的笑意,猜到少的那件東西多半是她送給宋翎的信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無聲問道:“他為何要這么做?” 云淺兮聳了聳肩,無聲說出她知曉的部分:“那個孫隆與燕國刺客是一伙的?!?/br> 她在平蕪山偷聽到的那個黑衣人頭領的聲音,與孫隆一模一樣,他一開口她便聽出來了。 “那你今天還哭成那樣,跟丟了魂似的?!?/br> “孫隆讓我看尸體應該是想確認死的人是王爺,我自然要表演的逼真些?!?/br> 何況她一開始確實被嚇著了,以為是宋翎躺在那兒,直到她查看了尸體,證實不是宋翎,才略有心安,但仍覺后怕,只需將宋翎稍稍代入,心就抽著疼,眼淚根本收不住。 云宥若有所思,還想再問點什么,就見云淺兮邊裝哭邊對著桌上的飯菜咽了咽口水,她為了表現出宋翎的死讓她茶飯不思,只能餓肚子。 云宥忍俊不禁,故意用沉重的聲音勸道:“小妹,你多少吃點吧?!?/br> 云淺兮艱難地挪開目光,咬牙拒絕:“三哥,我真的吃不下……” …… 翌日,云淺兮從房里出來,見謝容與孫隆神色凝重地在大廳中說著什么。 她做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上前問謝容:“謝侍衛,出什么事了?” 謝容滿眼憂色,說道:“燕國宣戰了?!?/br> 云淺兮微愕,繼而冷笑一聲:“王爺一死就開戰,這些人一天都等不了?!?/br> 接下來的幾日,眾人加快了行程,抵京后云淺兮、云宥在城門口與謝容等人作別。 兄妹二人回到云府,云家人提前得了信,皆等在家中,見云淺兮無礙,大大松了一口氣。云淺兮將這一路發生的事告訴了家人,包括自己恢復記憶和宋翎“猝逝”之事——宋翎假死必然有他的計劃,她還是裝作不知情比較好。 眾人聽后大為吃驚,一時不知從何問起,云淺兮本就不欲談論林婉淑的死,正好以宋翎身故大受打擊為借口,避開了眾人的詢問。 朝廷對宋翎薨逝秘而不宣,或許是因著大戰爆發,為了穩定民心才將這事瞞了下來,但漸漸的,街頭巷尾還是傳出宋翎已死的傳言,一時間人心惶惶。 …… 轉眼半月過后,這晚,竹雨為云淺兮備好洗澡水,退到屋外等候。 云淺兮浸在水里忍不住又想到了宋翎,這些天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她對宋翎尚且活著的信念出現了動搖,她總是忍不住想,宋翎若還活著,怎會消息全無?那具尸身會不會就是宋翎,香囊只是碰巧遺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