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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淺兮在沐浴前便已拆去了紗布,太醫署的藥極好,傷口愈合較快,但即使這樣泡過水的傷口看上去還是有些可怖。 除開這道刀傷,她的手臂上還有一些別的傷痕,因著年月久遠,已變成泛白的疤痕。 宋翎的手指一頓,停留在靠近云淺兮手腕處的那道斜長傷疤上,心中微痛:“這是……” 他記得這道疤痕,是當初劫道時云朵面對張彪的刁難故意劃傷的。 云淺兮不在意地說:“你是問這些傷痕嗎?唔,我以前從山崖上跌下來過,崖底怪石遍布,這些傷是那時留下的?!?/br> 這套說辭自然是云宥杜撰出來的,云淺兮并未生疑。 山崖? 宋翎眸色一沉,難道說云朵在平蕪山遭受了意外?難怪無論他怎么尋她皆是無功而返。 他心里涌起一陣強烈的自責,他怎能忽略這種可能?若是云朵遭遇不測,他該如何自處?他恐怕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宋翎怕云朵瞧出端倪,盡管心底后怕,面上卻未顯露分毫,只靜靜為她上藥。 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手上的動作極盡溫柔細致,生怕弄疼了她。 云淺兮后知后覺眼下的情形很是不妥,但既已默許別人上藥再來反悔似乎有失風度,更何況她現下扮作的兒郎身容不得她忸怩作態,想了想只得咬牙忍著,吃了這個啞巴虧。 云淺兮雖然面色一派平和,但是心里相當抗拒,一旦宋翎溫熱的手指撫過她的肌膚,她便忍不住會抖上一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更像是秋天的麥浪般層出不窮,煞是醒目。 宋翎不動聲色地繼續手上的活兒,心中卻暗自嘲諷自己,這么拙劣的偽裝竟還差點騙過他,實在不應該。 云淺兮內心萬般煎熬,思量著平日竹雨替她換藥要不了這么許久的時間,她只求宋翎能速戰速決,偏偏他一派閑淡的樣子,著實讓人憋悶得慌。 她不敢開口催促,只能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以此分散注意力。 “那是什么?”云淺兮突然好奇地問道。 “唔?”宋翎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順手將紗布扎好,抬眼便看見云淺兮略為怔忪地盯著他的手腕,原來是他為了方便上藥挽高了袖口,露出了手腕上的云朵刺青。 云淺兮端詳著這個奇特的圖騰,喃喃說道:“好像烏龜……” 宋翎心中一動,想起當初云朵為他畫上這個代表云朵手下的專有印記時,自己也曾這樣埋怨過。 他的眼里覆上一層暖意,伸手撫過那片云朵紋樣,懷念地說:“這是……云朵?!?/br> “云朵?” 宋翎點頭,輕聲確認道:“是啊,云朵,卿云爛兮,糺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br> 云淺兮沒來由的鼻頭一酸,眼里瞬間覆上一層水霧,她感覺到莫名的觸動。 宋翎看在眼里,幾乎就要抬手撫過她的眸子,卻又生生忍住。 “怎么了?”他啞著嗓子問。 云淺兮回過神來,眨眨眼收回眼中泛起的霧氣,搖搖頭甩開這種奇怪的感覺,忍不住追問道:“為何要紋一朵云在身上?” 宋翎凝視著她,聲音低沉而篤定:“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后面的話他未說完,云淺兮卻感覺心中一陣苦澀,沒有追問下去。 宋翎的目光再次投向手腕上的刺青,云朵用毛筆隨手畫的圖案根本保持不了多久,他起初是為了應付她刻意沒有用水清洗,后來圖案的顏色越來越淺淡,她也不再“例行檢查”,他卻找來筆墨又沿著之前的印記細細勾勒了一遍。 想來從那時起他便開始作繭自縛了吧。 再后來,云朵與他決裂失蹤,他派兵四處尋找皆無功而返,在他平生唯一一次醉酒后,將這個云朵“專有印記”永久地刻入了肌理之中。 第56章 送花 “我府里有的,你若能看得上眼,…… 宋翎收回思緒, 起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黑底紅紋的瓷瓶,遞到云淺兮手里,說道:“這藥是宛國進獻給大周的貢品, 對疤痕有奇效, 堅持抹上一段時日便能完全消除, 對手繭亦有效果,你拿回去用吧?!?/br> 當初他上擎蒼寨前便是用了這藥,將在戰場上留下的傷痕和練劍磨出的手繭消除干凈的, 所以云朵才沒能看出他會武這個破綻。 云淺兮聽說此藥是貢品,自是不敢輕易接下,急忙推辭道:“寧遠謝過王爺,可此物珍貴, 寧遠無才無功,不敢收受貢品,還請王爺收回?!?/br> 宋翎想起以前云朵那處繳來的貢品不少, 淡淡一哂,說道:“不妨事,給你就拿著?!?/br> 云淺兮推辭不過,只得把藥瓶收好, 說道:“多謝王爺?!?/br> 宋翎凝視著她, 片刻后問道:“方才你趴在橋上做什么?” 云淺兮一窒,那一幕被旁人看去實在有些尷尬,她自然不能實話實說,但一時又找不到理由解釋她的詭異行徑,搪塞道:“我……呃,有點事想不明白?!?/br> 宋翎挑眉:“然后呢?” 云淺兮不自在地說:“然后……我就想著摘朵荷花幫著做決定?!?/br> “……”宋翎覺得他果然不能理解她浩瀚無邊的想象力,問道, “何事想不明白?” 云淺兮沉吟片刻,她對穆奚峰和王雨瞳這事兒確實有些顧慮,有人幫自己出出主意也不錯,但這事兒自然不能明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