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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雪越下越大,鵝毛般紛紛揚揚,不多時屋頂、樹梢便被染上一層白。 云朵用過早午膳,搬了個矮幾放在門前的屋檐下,自己跪坐在蒲團上,旁邊的小火爐上用砂瓶煮著水,待水滾后沖入放了茶末的黑瓷碗里,一邊沖一邊攪,讓茶末跟滾水充分混合,待浮出一層乳白色的沫,啜上一口,整個人都清醒不少。 半下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一道白色的身影迎著飛雪出現在院門外。 云朵的目光跟隨顧懷衍進入院內,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身姿依舊挺拔,絲毫不受風雪的影響。 他今日穿了一件皓色素面夾棉圓領長袍,干凈素雅。 他的衣物是云朵拿了尺寸吩咐小嘍啰下山找綢緞莊做的,綢緞莊是擎蒼寨自己的產業,寨里劫獲的尺頭直接送去綢緞莊,連進貨都省了。 顧懷衍的衣物用的都是最尋常的料子,裁的都是最尋常的款式,俗話說人靠衣裝,但在顧懷衍身上是反過來的,即使是最尋常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也能讓人眼前一亮,仿佛這才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 云朵覺得白色很適合他,能襯托出他儒雅的氣質。 顧懷衍看到云朵閑適的樣子微微一笑,來到廊前站定。 云朵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他禮節性地頷首,撣了撣身上的雪,抬步上了臺階,在云朵對面跪坐下來。 兩人都沒提昨夜的事,云朵為顧懷衍斟了碗茶,顧懷衍端起茶碗辨了辨茶湯的色澤,緩緩啜上一口,然后將一本冊子遞了過來。 云朵疑惑地接過冊子,問道:“這是什么?” 顧懷衍就著火爐暖了暖手,說道:“賬本,我將庫房的存貨清理了一遍,發現賬目有些問題?!?/br> 第16章 懲戒 顧懷衍看出她眼神中的敬仰,對她…… 昨日他派發月例時就注意到賬目有問題,當時沒有指出來,今日又仔細核查了一遍,果然被人做過手腳。 云朵疑惑地翻了翻賬本,問道:“有什么問題?” 顧懷衍解釋說:“缺了幾頁,還被人為篡改過,手段并不高明?!?/br> 擎蒼寨搶來的財物都是統一按人頭和功績劃撥給小頭目,再由小頭目按月發給手下人。銀兩自不必說,若是珠寶擺件就由專人估算了價格再分配,小頭目可以自行典賣換成銀兩,也可以按折算價格抵扣掉自己應得的部分,留著自個兒用。 云朵手下人不多,就四五十號人,她平日懶得過問財務狀況,都交由王川打理,沒想到會出問題。 云朵不太會看賬本,她翻到最近一次從寨子總管事那兒領東西的記錄,用手指著一行行看下來,逐漸皺起了眉頭。 上次鄔鐵在總庫房清點財務時,她也在場,還看上了一塊白玉竹節蟬鎮紙,央著管事分到了她處,打算自己留著,最近一忙倒把這事兒給忘了,可賬本上并沒有這塊鎮紙的記錄。 她抬頭對顧懷衍說:“確實有問題?!闭f完隨便喚來一個小嘍啰,吩咐道:“把王川給我找來?!?/br> 小嘍啰領命而去,不多時帶著王川回來了。 王川敷衍地行了一禮,問云朵:“不知二小姐找我何事?” 云朵用手點了點桌上的賬本,也不拐彎抹角,問道:“這次領的東西里,有一樣白玉鎮紙為何沒有記錄?” 王川這才看清桌上放著的是賬本,頓時有些緊張,含糊地說:“定是記錄的時候遺漏了?!?/br> 云朵審視著他,問道:“東西在哪里?” 王川猶豫了一下,態度恭敬了不少,說道:“應該在庫房,屬下這就去找找?!闭f著便想走。 云朵意識到不妥,這塊鎮紙剛領來不久,即使王川私自截下,應該還沒來得及出手,若他找出來再咬定是記錄的時候漏掉了她也沒奈何。 顧懷衍突然出聲說:“除了那塊鎮紙,之前的賬目也不對?!?/br> 王川腳下一頓,愕然地看著他。 顧懷衍在王川進來之前就起身候在了云朵身側,這時慢條斯理地說:“上個月哥窯出的金絲鐵線碗與之前賣出的價格比起來便宜不少。上上月舊管和新收的數額除開發放的月例明顯多余賬本上記載的結余,有人為了賬目上看不出來,就篡改了原始數額。至于再往前的,就不必我細說了吧?!?/br> 王川顯然沒料到顧懷衍會查之前的賬,結結巴巴地辯解道:“上個月青瓷行情不好,只能低價出手,上上月改數額是因為之前算錯了……我是個粗人,算賬本來就不在行”。 顧懷衍笑了笑,仿佛猜到他會狡辯,從容不迫地說:“青瓷行情不好為何同為哥窯所出的玉壺春瓶價格卻沒降?至于賬目上的數額,總管事那里有發放記錄,稍加核對就知道有沒有作假?!?/br> 王川聞言徹底傻掉,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敢作假是料定云朵不會去查賬,卻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 云朵也有些驚訝,她只道顧懷衍做過參軍,最多學學排兵布陣,沒想到算賬的事也懂。 顧懷衍看出她眼神中的敬仰,對她展顏一笑,笑容中竟帶著幾分寵溺的味道。 云朵移開眼,清了清嗓子,對王川說:“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川醒過神來,雖然平日他未將這位二小姐放在眼里,此刻卻也怕得不行,唯恐她將此事捅到大當家那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