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奚知笑了，他覺得很有意思，這位廚師看起來很喜歡戲弄別人。

    等到這頓飯結束，葉奚知沒有馬上離開，而且詢問服務員能不能見一見譚廚師。

    服務員事先也被打過招呼，帶他去了某個房間等待。

    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葉奚知中途只好給唐安沁發了條短信，讓她先離開。

    “抱歉抱歉！剛剛真的是太忙了！來不及過來！”門被推開，那天葉奚知見過的譚廚師走進來，滿臉歉意。

    “沒關系?！比~奚知起身與他握了握手，對方的手冰涼粗糙，剛剛應該是在廚房工作。

    “你要喝茶嗎？”譚廚師坐到了對面，詢問道。

    葉奚知點頭：“謝謝?！?/br>
    他并不想喝茶，但是萬一后續無話可聊，還可以喝茶或者談論茶來掩蓋。

    葉奚知看著對方花白的頭頂，過了會，茶沏好，譚廚師遞給了他。

    葉奚知輕輕吹氣，等到稍涼喝了一口，才放到桌上。

    “很好喝，謝謝?！比~奚知夸贊，“今天的菜也很好吃……有特色，謝謝?！?/br>
    譚廚師謙虛地說：“夸獎了?！?/br>
    “你為什么要請我來吃飯呢？”葉奚知問道。

    譚廚師答非所問：“你來吃過嗎？”

    “沒有?！?/br>
    “你應該來一次的?！弊T廚師笑著說。

    葉奚知明白對方說的是實話。

    一個人要進入一個行業，起碼應該把周圍環境摸清楚，他要開餐廳，至少也要去同類型的餐廳吃頓飯，分析總結一下經驗。

    他沒有去過，這本身就不正常。

    葉奚知轉移話題：“是，今天來了才發現來晚了！我感覺譚老師對廚藝應該有一些獨到的見解？”

    譚廚師沉默了一會，問：“你認為，會有所有人都滿意的一道菜嗎？”

    “……或許?！比~奚知也難以確定，不過系統的菜譜已經是最大程度接近的了。

    “沒有?！弊T廚師說：“我認為每個人最滿意的那一道，只存在自己的記憶里?！?/br>
    有道理，葉奚知想，因為記憶會美化。

    “但是?！比~奚知思考了一下，“好吃不就夠了嗎？畢竟我們又不知道別人的記憶，如果追求太高，那會永遠無法實現?！?/br>
    譚廚師喝了一口茶。

    才問：“我的菜品里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惡趣味，這是葉奚知的第一個想法，其次就是……

    “氣味?！比~奚知說。

    菜要求色香味，香是需要能勾起食欲的香氣，但是譚廚師的很多菜，并不是食物的香味，而是另一種味道。

    “我一直覺得，氣味是種很特殊的東西?！弊T廚師說完停了一會，才接著低聲說：“很多事情即使忘了，只要聞到那股味道，就好像會立即置身回那個場景?！?/br>
    “我還記得我母親身上的味道，她從來不噴香水，但是很好聞，很溫暖，并不是洗衣粉的氣味，而是她自己特殊的氣味?！?/br>
    “這不是氣味的原因，是因為你的記憶才會覺得好聞和溫暖?！比~奚知理智地說。

    譚廚師笑了：“這就是我們在說的?！?/br>
    葉奚知怔住，仔細回想后，懷疑地問：“你是說，你在做自己記憶里滿意的菜？”

    “準確來說，是把我的某部分感情的分享給別人?！?/br>
    “可是……”葉奚知問了一句，“有食客吃完后能理解嗎？”

    他和唐安沁都無法理解，只是單純感覺氣味很好聞。

    譚廚師說：“當然，菜端上來的那一刻我父親就理解了，其他人理不理解……你以為我很在乎嗎？”

    葉奚知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譚廚師說：“很多時候，客人并不僅僅是來吃飯，否則為什么愿意花那么多錢？他們需要的是新體驗，把這些當成表演的一部分就足夠了?！?/br>
    “你說的對?！?/br>
    葉奚知想法同樣，為什么要在高樓大廈夜景中吃飯，為什么要挑選特別的環境和菜品，因為他們想要與眾不同的體驗，而這并不僅僅是關于食物。

    譚廚師又沖了一遍茶，給兩個人把杯子滿上。

    他主動說：“你知道為什么我說你的菜品中庸嗎？”

    “我不知道?！?/br>
    “你的故鄉在哪里？”譚廚師好像很喜歡答非所問。

    葉奚知老實說：“我是孤兒，故鄉沒印象了?！?/br>
    不管是之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沒有記憶。

    譚廚師愣了下，連連道歉，葉奚知擺手表示不介意。

    譚廚師語氣溫和許多：“每位廚師，或多或少都在菜品里增加自己的喜好，喜歡酸的會加酸，辣的會調辣，你的菜很好，但是沒有你的任何喜好?！?/br>
    葉奚知沉默片刻，說：“我不在乎，客人覺得好吃就行了?！?/br>
    “中庸不是貶義詞，何況這也只是我個人看法，我相信除了我，很多人都會覺得你的菜特別好吃?！弊T廚師說。

    葉奚知笑了笑。

    聊下來，時間也晚了，又說了一會，葉奚知就起身告辭了。

    出了餐廳，被暖氣熏的熱和的臉就僵住了，他把手揣進兜里，往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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