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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只記得一句:徐元夢奏辯,上益怒,命撲之,創。 十板子下去,徐元夢皮開rou綻,聲音嘶啞痛呼不斷。 顧八代、耿介冷汗沁出,頗有種兔死狐悲之感。要不是徐元夢比他二人差,受刑被訓斥的就會是他們。 “皇上息怒?!鳖櫚舜f著求情的話,越發感到悲涼加身,沒有一位阿哥站出來求情。 耿介只要一想到日后教導太子的人少了一個,頓時寒從腳下起,想要趕快脫離師傅一職,心有戚戚焉。 “皇阿瑪?!必范G實在不忍心,剛一開口下文截斷。 康熙猶記得對奴才比親兄弟更上心的老四,這一開口直接捅了馬蜂窩。 太子都不曾開口求情,老四逞哪門子英雄好漢?徐元夢可是太子的師傅,老四惻隱之心未免用錯了地方! 康熙怒火由此愈演愈烈,下令:“籍其家,戍其父母!” 徐元夢如墜冰窟,深刻感受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豆大的冷汗滑落眼角,刺得眼睛生疼。 “皇上!”顧八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元夢挨一頓打不夠,不僅抄家還禍及父母發配沖軍! “皇阿瑪?!笔遣皇翘^了?胤禛心中所思不由自主流露出來。 康熙火冒三丈:“誰求情,同罪論處?!?/br> 太子只當看了一出戲,才不管徐元夢是不是他的師傅,該不該受如此嚴重的懲處,隨駕回宮。 顧生的目光掃過眾位阿哥,捕捉到不同的變化。 胤祚低嘆:“倒霉時喝涼水都塞牙?!?/br> 徐元夢攤上了不把老師當人看的康熙和太子,鐵定要吃大虧。 可憐之人有時候必有可恨之處,胤祚不會開口,太子都不急,他可不是瞎逞能反刺激得康熙不滿高漲的老四。 收買人心的手段,大多數人會如此評判,至于老四有沒有這樣的打算,胤祚說了不算。 出來玩一趟不消停,胤祚跟著回宮。 徐元夢萬念俱灰昏死過去,侍衛將人送到宮外,通知徐家人抬回去。 夜深人靜時,康熙仔細回顧白天之事,認為整件事草率了,徐元夢不是一無事處的草包,文官大多疏忽了騎射,不是不可原諒。 “命太醫去徐府醫治徐元夢?!笨滴跛紒硐肴パa了一句,“太子讀書不能耽擱?!?/br> “嗻?!绷壕殴μ嫘齑笕宿淞艘话淹闇I,傷勢肯定不輕,明早帶病給太子上課能行? 徐府,徐元夢見到宮中的太醫,最為關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官職保住了,而是他年邁的父母,明日一早就要被發配到苦寒之地。 太醫用最好的傷藥醫治徐大人,擬了藥方針對傷口引起的燒熱。 翌日,空氣中彌漫著水氣,胤祚收拾妥當問:“下雨了?” “是,轎子已經在外候著?!贝騻銜軡?,六阿哥若是因此患病,身邊服侍的奴才一個都逃不掉,顧生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帖。 雨不大,上了轎子,胤祚第一次坐,掀開簾子賞雨。 徐元夢未去尚書房上課,而是跪在乾清宮外已有一個時辰,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是否開裂滲血。 徐元夢嚎啕大哭,懇求皇上網開一面放過他年邁的父母。 “奴才奉職無狀罪該萬死,家父為官一生廉潔,官途數十載家產不及五百金請皇上明查?,F下父母均已年邁有疾,奴才正當壯年,請皇上下旨讓奴才代替父母去黑龍江,還可以披甲效力?!?/br> 侍衛哪里敢管,更無人前去稟報。 徐元夢反反復復說著同樣的話,懇請皇上憐憫,滂沱大雨突然加身,透骨的寒意散開。 雨水隨風灌入轎內,胤祚放下掀起的簾子,影影綽綽的嗚咽聲入耳。 “誰在哭?”問完胤祚忽然想起個人,一時恍然。 雨下的很大風刮得也急,顧生手中的傘成了擺設,打不住淋了一身。 “應該是徐大人?!鳖櫳A苏Q劬ν蛴曛械谋秤盎氐?。 胤祚嗯了一聲,沒再過問。 到了尚書房門前,顧生掀開轎簾,“六阿哥小心腳下?!鳖^頂的傘挪過去。 上臺階的幾步距離,胤祚衣服下擺沾到鞋子濺起的泥水。 顧生去旁邊的耳房歇腳,站在門邊望向遠處的徐大人,同情僅僅一瞬。 顧八代無心講課,心神全被同僚悲愴的哭求聲引去。 胤禛幾次張嘴想提醒,話到嘴邊不知道從何說起。 “顧師傅?”胤禛擱下手中筆,拿起寫好的大字遞過去。 顧八代回魂,壓下心底紛雜的情緒,接過大字看后稱贊四阿哥字寫得有進步。 負責教導太子的耿介孤零零的站著,思緒早已不在尚書房,總是不自覺的望向窗外。 徐元夢的慘狀讓耿介深刻意識到孤立無援的悲哀。 今早他便求了太子,徐元夢雖有過錯禍不及父母,能否放其一馬?耿介得到的回答是,一記極冷的輕蔑,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耿介思來想去,終究礙于種種因素放棄徐元夢。 午膳過后,外面雨一直再下,下午的騎射課取消。 顧八代坐不住了,無論是否出于私心,亦或是同僚之誼,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懂。 “顧師傅!”胤禛沒能拉住急匆匆跑出去的人。 胤禔多了句嘴:“徐元夢一大早跪在乾清宮外,年紀一大把了傷還沒好,太子不覺得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