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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片刻,不由道:“后來在海邊的時候,我就已經清醒了?!?/br> 不知怎的,此言一出,剛才夢里的畫面和那天晚上他醉后的情景開始在介舒腦內交錯回放。 肩窩上冰涼又溫熱的觸感、帶著酒氣追來的親吻、近在咫尺的灼熱氣息、腦后生硬的壓迫……她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場夢里莊嵁抬起頭時雙眼泛紅望著她的神情,就是那天在海邊小屋他被她推開時在她腦中留下的畫面。 那天他借著醉意問她,如果她當初就要放棄他,為什么又要重新出現,既然她已經回來,為什么又要走。那番悲傷的沖動與強忍的怒氣,很快就被她一句“都會過去的”澆了個透。 眼下,她本來想說“時間不早了趕緊睡吧”,但卻不似當時拒絕那樣能干脆地說出口了。 門外沒回應,也沒腳步聲,介舒知道他還沒走,自己也睡意全無,便在黑暗中緘默等待。 “其實上半年我身體不太好,有一次失去意識,做夢的時候好像見到你了?!彼蝗徽f。 心臟像被攥緊,她著實沒料到昏迷的人還能看見并記住病榻前的場景,因而失語。 “知道嗎?你在我夢里居然像長輩一樣,對著我邊哭邊罵,一邊發火,一邊求我愛惜生命,實在太不像你,所以我沒醒都知道自己是在做夢?!?/br>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身體不好嗎?” 她沒答話。 “那時候我以為你死了?!?/br> “如果是這樣,那就是我害的?!?/br> 她許久沒反應,俞莊嵁意識到自己已經碎碎念了好一陣。 “你睡了?” 門內一片寂靜。 他也不介意,止了話頭,手心輕撫過門板便要轉身回房間。 門卻在身后打開了。 他回過頭,介舒正站在黑暗的底色前,明明是一身剛睡醒的凌亂模樣,眼睛卻清醒明亮。 “莊嵁,你一點兒也沒變?!?/br> 不確定是不是他的錯覺,她好像一臉不高興。 沒等他回答,她接著說:“很久以前就有人給你寫情書了,是不是?” 他現出疑惑,卻沒打斷她接下來一連串的質問。 “后來日子又好過了,你身邊的女孩就沒斷過,我沒說錯吧?” “你一有空就對我說些有的沒的,但是這幾次重新遇見你,你身邊都有人,不是嗎?”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這些都是事實,你瞞著她們讓我留在你家里,雖然實際上我們倆沒什么事兒,但……這樣不對吧?” 介舒的問話密集,邊說邊縷,一時間沒來得及關注到面前的人臉上越來越微妙的表情。 列完問題,她抬頭正要瞪他以達到譴責與教育的目的,卻發現他突然垂下頭,手捂著胃,緊皺眉頭,高瘦的身體虛虛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她伸手去扶他的胳膊。 俞莊嵁虛無地搖了搖頭,話也說不出來,只順著墻面趔趄倒下。 “有藥嗎?”她回想起那天他面色青灰、眼窩深陷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各種器械線管的恐怖狀態,瞬間便急出一身冷汗。 “沒了?!?/br> “有醫生的電話嗎?我現在應該去哪兒配什么藥?” 他小幅搖頭,聲音都被悶在了胸腔里。 “你手機呢?”她往他衣服口袋摸了一圈,什么都找到。 “手機是不是在樓上?你自己呆在這兒行嗎?”她想抽身沖上三樓去,胳膊卻被牢牢鉗住。 “我沒事……經常這樣……” 她急出一身冷汗,生氣道:“你逞什么強???沒有去復診嗎?” 垂在她肩側的頭隨之一滯。 “你等著,我先上去拿手機!” 她試圖掙脫,手臂上的力氣卻沒有絲毫減弱,扯得她被自己起身的力氣回拉了一把,差點跌在地上,她著急又憤然地對他吼道:“別鬧了,這怎么能拖?松開!” 手臂的力氣遽然移到手腕,混亂中她被那力氣生拽起來轉了個方向,頭發一瞬便被掙散在臉前,整套動作發生得太快,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反抵到了墻腳。 濃郁而熟悉的洗漱香味就在她鼻間,距離太近,近到她分不清是誰身上的味道。 “你來醫院看過我?”這清晰沉靜的問話向她昭示著他身體及精神狀態均良好。 介舒不敢回話,生怕多說多錯。 可她的緘默恰是俞莊嵁想要的回答,他接著問:“那幾年里,你往這兒打過電話,是嗎?” 她挪開眼瞥向一側,沒有否認。 “當時你就在小區門口那家超市里?” “……是?!?/br> “為什么沒有進來?” 她奮力抓住反擊的機會,犟著胳膊反問:“那時候還主動上門?那我是不想活了?”手臂好不容易抬起來一點,又被輕易摁回了墻上。 他臉上毫無波瀾,亦沒有深究,緊接著往下問:“這些天,你究竟在哪里?” 這謊言她暫時還是有必要堅持的:“我真被關起來了?!边@是真話,她理直氣壯。 他借著樓道的光打量她的表情,她眼神并無閃躲,甚至有一絲抱怨。 見他半信半疑,介舒便心中冒火:“你愛信不信,松開!” “其實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回來前幾天去附中粉店吃過飯。全家福,多加花椒,不要蔥,全副武裝,是你吧?吃那么快不怕噎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