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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應重新回到了舞臺。 吵雜的聲音變為了竊竊私語,觀眾們都在好奇、在困惑—— 熠熠呢? 我可愛的小熠熠呢? 我的天才音樂家熠熠呢? 可惜,只有鐘應。 他坐回了十弦雅韻跟前,沒有多余半句話,狠厲的拂過冰弦。 鏗鏘凄厲的聲音,鎮住了舞臺下的議論紛紛。 因為這張古琴沒有了二胡的主旋律,變得如此悲痛傷懷。 但是它的悲愴又誕生于那只熒光閃爍的鷹,化作了飛天巨獸,北冥鯤鵬,延續了《熠熠》微弱的吶喊。 十根弦的傳世名琴,在替熠熠哭泣,在替熠熠怒吼。 一聲聲,一段段,奏響了山河慟哭的悲鳴。 觀眾被釘在了座位上,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張能夠輕柔伴奏的古琴。 卻從沒想過,當它獨自演奏的時候,宛如利刃、宛如刀槍,弦崩錚鳴,峰巒傾頹! “錚!”的一聲,如斷弦絕響,浩然盤旋于寬闊音樂廳。 觀眾寂靜無聲,微微張開嘴唇找回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個演奏的年輕人。 他抱起十弦琴,面無血色走到舞臺前拿起話題,聲音冷漠的說:“感謝大家的到來,熠熠也喜歡你們?!?/br> “——大家喜不喜歡今天的演奏?” 然后,能言善辯的主持人迅速接過了他的話,笑著從帷幕后登場,重新帶起觀眾的注意力。 鐘應沉默走下舞臺,手指微微顫抖。 “鐘應?” 厲勁秋聽出了那段即興演奏最后的不對勁。 他視線追隨著鐘應沉默凝重的放好雅韻,似乎發現鐘應動作變得遲緩。 “手給我?”厲勁秋困惑又蠻橫的抓住鐘應的手。 發現修長的右手指尖滲透出還未凝固的血,斷裂了大半指甲蓋的手指,露出了殘缺的軟rou! “你最后的那一聲,繃斷了指甲?!” 厲勁秋心疼得無以復加。 那可是琴家的手指,十指連心,鐘應得多疼?! 可鐘應從他掌心抽回了手,再疼疼不過胸腔跳動的心。 他臉色慘白,握起拳,止不住聲音發顫。 “我得去看熠熠?!?/br> 他眼神虛浮,盯著雅韻緊閉的琴箱,將琴托付給了最信任的人。 “你幫我護著雅韻,我去看看熠熠?!?/br> 去看熠熠,成為了鐘應的執念。 他頭腦昏沉,憑著記憶攔住出租車,去往了連君安說過的醫院。 夜晚的醫院燈光慘白得可怕,沒了吵雜的就診人群,空蕩蕩的令人心悸。 鐘應走進急救大廳,詢問著忙碌的護士。 “剛剛送來一個小女孩,十二歲,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 護士還沒回答,鐘應就聽到了連君安的聲音。 “鐘應?” 連生熠已經送來半個多小時,依然在搶救室還沒消息。 父母守在搶救室外,連君安得辦手續、繳費。 這么多年,他應該已經習慣了,此時仍舊忐忑不安。 他有氣無力的詢問音樂會,他沉默的聽鐘應說:觀眾喜歡熠熠。 “鐘應,你先回去吧……” 說著,他想到了什么,眼睛稍稍綻放了光芒,“對了,我把熠熠的賬號給你,麻煩你或者麻煩那個小子,幫我們把視頻上傳到網上?!?/br> 連君安想笑一笑,卻扯動著嘴角好像哭,“等熠熠好了,她肯定高興?!?/br> 鐘應沉默的看著連君安回到熠熠所在的地方,他凝視著醫院慘白空蕩的急診大廳,也給自己掛了一個號。 包扎斷了指甲還在滲血泛疼的手指。 兵荒馬亂的晚上,周逸飛和厲勁秋拿到了專業設備錄制的音樂會視頻。 周逸飛是剪輯視頻和處理雜音的熟手,就算熬夜,也能達成連君安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視頻剛剛上傳,熬了一夜的鐘應,居然接到了連君安的電話。 “鐘應,你能來醫院嗎?熠熠想見你?!?/br> 那邊聲音虛弱,顯然也和他們一樣,整夜未睡。 一晚上,熠熠已經從搶救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但鐘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虛弱的熠熠。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比枕頭還要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帶著輸氧管,貼著復雜的監護儀傳輸線,可憐的小手扎著針頭,一點一點的輸液。 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睛,見到鐘應的時候,閃爍著光。 “音樂會很成功?!?/br> 鐘應溫柔的告訴她,“小飛幫你把視頻傳到網上去了,等你精神好一點,就能叫你哥哥用手機播放給你看??隙ㄓ泻芏嗪芏嗄愕姆劢z,給你留言,給你送花?!?/br> 他挑著一些熠熠聽了會高興的話,希望虛弱的小女孩能快樂起來。 然而,熠熠聽完卻說:“鐘老師,下次……” 她說話斷斷續續,氣若游絲,“下次你告訴我遺音雅社的故事好不好?” 她沒能在音樂廳后臺聽完的故事,仿佛成為了更大的遺憾。 比音樂會和視頻留言都要重要的遺憾。 小小的女孩,疲憊的眨眼。 她貪心的說:“我想和鐘老師再次登上舞臺,下次、下次我想彈奏遺音雅社那把木蘭琵琶,我還想……” 熠熠似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沒能勾起可愛的嘴角,虛弱的出聲,“學習沈先生十根琴弦的古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