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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認為這就是偉大?” “當然!” 助理喜出望外,以為鐘應總算從紀錄片里感受到了貝盧的努力。 誰知,鐘應聲音盡是困惑,充滿求知欲的繼續問:“那您是不是覺得,貝盧把文物帶離中國,小心保護起來,就是拯救了文化火種,延續了中國的希望?” “是的?!?/br> 助理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攻破的弱點,友善的回答他。 “畢竟那時候的中國羸弱不堪、朝不保夕,連沈先生這樣地位杰出的音樂家都被日本人抓走了,說明當時的社會根本沒有保護人類文明財富的能力?!?/br> “貝盧先生當然是在拯救你們的文化!” 鐘應低低的笑出聲,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又問:“如果,有一個強大的外星文明來到意大利,發現意大利社會落后、犯罪激增,很有可能就此滅亡。所以外星文明決定,搶走意大利的財物,回到母星后,為意大利建立了最好的博物館,展覽搶來的東西,來延續意大利的文明……” 他舉了一個有趣的例子,笑著問道:“那么,您作為意大利人,有幸參觀這間博物館的時候,會發自內心的感謝他們嗎?” 助理覺得他話里有話,里面布滿了陷阱和侮辱,立刻反駁道: “這和貝盧先生保護文物,還是不一樣的?!?/br> “一樣?!?/br> 鐘應肯定的說道,“因為他們都以為掠奪就是保護,建立博物館就是善良,自以為是的保持著上位者的傲慢,去蔑視他們眼中卑賤的下位者?!?/br> “先生,他們是一模一樣的?!?/br> 鐘應站起來,直視啞口無言的助理。 對方毫無疑問是一位敬業的工作人員,為了自己的老板鞠躬盡瘁,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助紂為虐,更沒有意識到慣常的西方思維有什么問題。 鐘應抬手指了指停止播放的屏幕,說道:“您也見到了貝盧感謝的那張古琴,但是,他卻將自己感謝的對象關在收藏室快八十年?!?/br> 他好奇的看助理,聲音溫柔困惑得像個求知欲旺盛的學生,“你能夠想象自己待在那樣的地方八十年嗎?” “四周緊閉隱秘,無人知曉,像是一間專門為它打造的牢籠,沒有人回應它的聲音,它也永遠無法離開那里?!?/br> “那只是一張琴!” 助理憤怒了,覺得鐘應將琴和人放在一起比較,根本不可理喻。 他提醒鐘應,“難道你們中國人,不是這么對待樂器嗎?將它們懸掛起來,把它們放在桌上,有什么不對?” “我們懸掛它們,但也會彈奏它們?!?/br> “我們擺放它們,也會帶它們離開陋室,沐浴陽光,完成樂器誕生之初的使命?!?/br> “中國人和古琴,相知相惜相交,是永遠平等的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奴隸主與卑微低賤的奴隸?!?/br> 鐘應指出了貝盧和琴家對待古琴本質的不同,他表情永遠的平靜,語氣卻擲地鏗鏘。 “琴,生來是為了發出聲音、演奏樂曲,貝盧卻把它關在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欣賞的地方,讓它做一個華而不實的裝飾品?!?/br> “歪理!謬論!” 助理大聲反駁,氣得跺腳,“如果不是貝盧先生,你們珍視那些文物、那張琴,早就在戰火里燒毀了!” 他抬手怒指鐘應,“難道你寧愿日本人搶走它們嗎?” “為什么一定要在日本掠奪者和意大利掠奪者之間,分出一個高下,做一個選擇?” 鐘應看向助理的視線憐憫又充滿同情,他們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以個人的意志,強行決定他人的財物、領地甚至生命的歸屬,都是無法掩蓋的侵占和掠奪?!?/br> 他不認可日本侵略者,不代表他會認可意大利掠奪者。 “哈里森.貝盧所做的事情,和當年的日本侵略者,沒有任何不同?!?/br> 助理咬牙切齒,臉色漲紅,“我不允許你把尊貴的貝盧先生,與無恥的侵略者劃上等號?!?/br> “好吧,那我換一種說服?!?/br> 面對他的盛怒,鐘應已經學會了保持平靜。 對于無賴的詭辯,他只用拿出事實證據,就能將他們虛偽的嘴臉撕得粉碎。 “今天的博物館之行,我很滿意。因為我見到的許多文物,都證實了我對沈家流失藏品去向的猜想?!?/br> 鐘應笑得輕松,不會在這些人厚顏無恥的狡辯里感到憤怒。 “請您記得將我待會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你們尊敬的貝盧先生——” 他眼睛熠熠生輝,發音清晰又緩慢,保證對方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夠有機會,見到貝盧藏在收藏室里的中文書信。因為任何一個中國人、任何一個看得懂中文的人,都不會覺得那是象征友誼的信件?!?/br> “那是一位失主對強盜的控訴?!?/br> “更是沈先生臨終前最后遺憾?!?/br> “貝盧沒有親手殺人?!?/br> 鐘應視線堅定、斬釘截鐵的說道,“但他是害得沈先生死不瞑目的罪魁禍首!” 第12章 助理一臉震怒,仿佛從沒見過鐘應這樣的人,能把他說得啞口無言。 他看起來甚至想動手教訓教訓這個狂妄的年輕人,視線看向旁邊的保鏢,隨時都想跟保鏢一起安排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