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深夜的街道很通暢,陳柯擔心他們喝了酒難受,車子也開得格外平穩。邁巴赫的真皮座椅寬大舒適,車窗隔絕了一切噪音,蕭游把車里的氛圍燈也熄掉了,很適合休息。但林琛今天有點醉,好像就變得嬌氣了一點,總覺得額角硌在車窗上有點硬,怎么都找不到最舒服的姿勢。 蕭游跟著他平移過去,輕輕抽出自己的左手,墊在他的腦袋和玻璃之間。林琛在他柔軟微涼的手掌中輕輕蹭了蹭,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終于舒服地睡了過去,像一只慵懶的貓。 “到了,阿琛,還能走嗎?”車子穩穩地停在酒店的旋轉門前,陳柯替他們打開車門,總覺得蕭游的語氣像在哄小孩。 “唔?!绷骤∷妹悦院?,蕭游就讓他靠著自己,握著他的胳膊把他帶下了車。陳柯去前臺核對了預訂,蕭游拿了房卡送林琛上去休息。他在玄關替他脫了鞋子和外套,解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想要幫他把褲兜里的錢包拿出來,讓他睡得更舒服一點。 本來老老實實站著的醉鬼突然踉蹌了一下,蕭游趕緊伸手扶住了他,他的雙臂條件反射地摟住了蕭游的脖子,錢包掉在了地上。 和醉鬼沒有道理可講,何況還是這么可愛的醉鬼。 林琛微微仰頭看著蕭游,他細長上挑的眼睛微微睜大了,好像分不清夢境現實,又像幼鹿一般清澈,對眼前這個人充滿依賴。蕭游不敢多看,打橫抱起他,快走幾步把他放到了里間的大床上。好不容易才把他從自己身上扯下來,給他墊了兩個枕頭,把人擺成舒服的側臥姿勢,又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柜。 蕭游守了他一會兒,覺得他沒有大礙就準備離開。經過玄關的時候他看到深灰色的兩折錢包掉在地上,正面朝上攤開了。 他替林琛撿了起來,又看到最里層露出了一個小角。有點泛黃,但很平整。 他鬼使神差地捏住那個角,抽出了一張照片。 是他自己穿著籃球服站在中央,一臉得意地看著林琛,林琛站在烏泱泱的圍觀人群里,很開心地朝他笑。 以蕭游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張照片拍得并不好。畫質不太清晰,取景的角度不夠講究,光線的運用也不夠漂亮,背景太雜,閑人太多,他和他之間隔了一層又一層,算不上一張合格的合照。 蕭游甚至記不清這是大學幾年級的哪一場比賽,也不知道林琛是什么時候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又在哪里找到這么一張照片,但他的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出門了。 “唔,我答應過……沒有食言?!笔捰温牭搅骤∫魂嚹:龂艺Z,把照片小心地原樣放回去,拿著錢包走回臥室。 蕭游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他的床邊,柔軟的床墊陷下去一小塊,蕭游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塌下去一角。他被晚餐時候林琛的眼淚砸得手忙腳亂心臟抽痛,到現在都沒緩過來,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沒考慮過林琛在這場戛然而止的愛情中受過的折磨可能真的不比他少。 林琛精致清雋的長眉不舒服地擰了起來,在兩道眉毛中間形成一個“川”字形褶皺。 蕭游伸出左手,微涼的指腹撫過林琛的眉間,忍不住碰了下他蝶翼般纖長的睫毛,林琛閉著的眼睛動了動,又軟又密的睫毛掃過蕭游的手背。 蕭游伸出右手輕輕拍著他的背,用一種發誓般的語調柔聲哄他。 “阿琛,別擔心?!?/br> “我們重新開始?!?/br> 陳柯窩在駕駛座等了一小時,又靠著車門抽完了兩支煙,才看到蕭游從酒店大堂走出來。他早上噴的悶sao的香水還留著性感的后調,頭發和西裝一絲不茍,只有手表脫下來捏在手里,左手袖口皺皺巴巴,和他一向無懈可擊的外表有點不搭。 陳柯覺得自家老板的身上多了一些平凡的煙火氣,不再是戴著完美面具永不出錯的精密機器。 林琛一行坐第二天的早班機回了G城。 兩個人讀書的時候課業繁重,工作了還是忙得不可開交。蕭游不再提要在一起的事,卻開始隔三差五地給林琛送一些他在世界各地出差考察收集的千奇百怪的禮物。有時候是在國外某個著名畫廊展出的昂貴畫作;有時候卻是一卷舊電影的原版膠片;有時候是一張他自己拍的照片,背面附上他手寫的一段注解;有時候甚至是他們投資的醫療機構最新研發的一小段機械外骨骼。他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和樂趣,試圖在兩個人之間重新開始建立聯系。 “阿琛,今天的羅馬晴空萬里,但我時間倉促,只來得及匆匆一瞥。寄這張明信片給你,邀你下次當我的導游?!笔捰蔚淖趾退拿忠粯訛t灑不羈,風流飄逸。 他收好筆,把一張印著《羅馬假日》的明信片投進了深綠色的信筒。 風華絕代的奧黛麗赫本在許愿池邊俏皮一笑,即使過了半個世紀,只有一天的真摯愛情還是令萬千影迷動容。蕭游記得當時他在播放演職員表的時候偏頭吻住了林琛,他的動作堪稱繾綣溫柔,手卻強勢地扣住了林琛的后腦勺,五指插進他柔軟的頭發,好像在要一個永不離開的諾言。 兩個人心里還留著電影帶來的浪漫悸動和對結局的意難平。公主和記者的愛情是真的,必須分開的理由也是真的。林琛動情地回吻了他,柔軟濕滑的舌尖舔過他敏感的上顎,修長的手指插進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心有靈犀般地輕聲答應他會永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