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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一連串無意義的電子雜音。 系統覺醒了不屬于它的人類情感,構造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語序顛倒,發聲混亂,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恢復。 它主動靜音,不再繼續打擾蘇杳鏡。 這樣的理由—— 蘇杳鏡抿了抿唇,在腦海中屏蔽系統,不讓它再讀取自己心里的信息。 ——其實,她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信。 系統說要去尋找主神的破綻,蘇杳鏡不管到底信它多少,都不可能傻傻等著。 她不能坐以待斃,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再繼續被白靡困在這里。 灶房中,白靡對此一無所知。 他摸索著勺柄,從鍋中穩穩地盛出一勺粥,放進碗里。 瞎了之后的這段時間里,他早已經適應如何不用雙眼生活。 盛好后,白靡將木勺上下瀝了瀝,放回鍋中。 捧起粥碗,放到面前輕輕嗅聞。 粥里面放了花生蓮子,很濃很香,是瑤影喜歡的。 也比瑤影自己做的,好吃太多了。 回憶著瑤影做飯的味道,白靡情不自禁地彎唇笑開,唇邊漾著一個甜甜的酒窩。 但笑著笑著,兩行眼淚又將蒙眼的白布浸濕,從頰邊滑落下來。 他抬起手,握著拳用手背將淚拭去,這樣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嬌氣,但再也沒有人會在此時過來勸哄他。 瑤影根本不會做飯,但她自己意識不到。 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是自己照顧自己,她沒吃過好吃的東西。 或許有時候,偶爾偷看到別人家做飯,就偷偷記下來,回家后想辦法學著那模樣做,可大約終究是沒天賦,做出來的總是亂七八糟。 可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吃她做的飯,也沒有人會告訴她這個不好吃,瑤影就一直以為,她做得很不錯。 還挺驕傲。 白靡第一次喝她煮的粥時,恨不得轉頭去喝自己熬的毒藥。 起碼沒這么喇嗓子。 他不要吃粥,瑤影很低落,端起碗走開,后來她自己蹲坐在堂屋里的小木凳上,睜著大眼睛自己吃粥的模樣,又讓白靡覺得很可憐。 可憐的人,就像蟲子。 生命軟弱,又無趣。 他在瑤影的房子里住下來。 白靡對這里不熟悉,踢壞了一株瑤影栽的小花,將瑤影挑上來的井水撞倒,倒得到處都是,很難說清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意。 但瑤影統統都沒有介意。 她重新把花扶好,明明是那么一株根本不起眼的尋常野花,她也還是拿著小木鏟輕輕替它拍好土。 一桶一桶的水也重新挑好,冷眼旁觀者她慢慢裝滿三只大水桶,白靡皺起眉,他居然覺得有種……滿足感? 怪異。 白靡扭頭離開。 他把瑤影完全當做了一個免費的勞力,瑤影也如她所說,從沒有再跟白靡提過報酬,相反,白靡無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會盡力地滿足。 白靡覺得她腦子好像有點問題。 家人,只不過多了一個名頭而已,就能區別這么大嗎。 可憐蟲。 他有自己的家人。他母親是南疆擅用蠱的圣女,他父親是風流瀟灑的劍圣。 圣女初遇劍圣,動情后生下了他,被族人驅逐到郊外野地居住,但那又沒關系,他們一家三口自己過得很好。 直到他不到六歲時,父親病逝,他便由母親陪伴教養,以及父親留下的幾本手札。 白靡既然有自己的家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把瑤影當成家人,只不過是借著名頭,在她這里躲著養傷罷了。 順便看看傻子。 不過瑤影也是有白靡能欣賞的地方的。 比如,她賣出去的藥草絕不講價,她很清楚自己擁有的東西是什么價值,無論對方再如何溫言軟語,或威脅斥罵,瑤影也從不妥協。 她真的把錢看得很重要。 這讓白靡在揮霍她家里的東西時,更多了一絲說不清的快感。 在瑤影的精心照料下,白靡的傷好得很快。 他漸漸可以出門轉轉,不過他很謹慎,只去房子周圍能看得到的地方。 看他好了些,瑤影之前和他提過的念頭,終于按捺不住。 “我們養十只小雞,好嗎?” 白靡坐在屋頂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瑤影就站在底下,用手搭在眼前,努力地仰頭望著他。 “我的錢剛好夠買十只小雞。獵戶家的黃狗快要生了,如果他愿意給我一只,我們還能有小狗?!?/br> “唔?!?/br> 陽光滿滿地灑下來,風從寧靜的田野和樹林間吹來,讓人忍不住犯懶。 少女清甜的聲音一句接一句地傳來,白靡其實半邊腦子都快要睡著,根本沒聽她說什么,敷衍地應著。 “那就這樣?!爆幱坝行┤杠S,“我今天去集市上買小雞,你……你在家看家?!?/br> 瑤影的話其實也不多,約定好后很快就拎著竹筐下山去了。 她住得離山下太遠,一個人又不方便,每次去都要早早做準備,才能在天黑前回來。 白靡睡醒了,突然把翹起的膝蓋方向放下來,揉揉眼睛看向周圍。 傍晚已至,朦朧的暮光籠罩在山林間,白靡懶洋洋享受了一整天的太陽正在緩緩下沉,在山巒間露出橘色的半張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