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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他躲在秋華宮中,他記得那個郡主,叫趙綿綿。 第129章 紅痣 神在世間可能有千萬種名字。 而那個名字對岑冥翳來說,之前叫做,“玉匣”。 岑冥翳過目不忘,能記得所有他曾經歷過的事。 他的記憶就如同一座恢弘無邊的宮殿,能隨時隨地取出需要的片段。 但這個片段,從前并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在黑暗中仔細咀嚼著那段多出來的回憶。 回憶中的那個“自己”,的的確確是他。他能回想起來每一個細節,就跟其它的回憶沒有區別。 可是它是突然降臨的。 這種感覺很奇特,好似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生多出了一條岔路,而那岔路的盡頭,有一個從未見過卻熟悉無比的人。 趙綿綿,大金朝確實有一個這樣的小郡主,但是年紀輕輕便被流放,死在了尼姑庵中。 他遇見的那個小郡主,是同一個人嗎? 岑冥翳掌握過大金每一個與皇族沾邊的人的信息,自然也知道這位郡主,只是從未見過。 可是他回憶中的那人,卻無論如何也與那個郡主聯系到一起。 他一遍遍地想著那個小郡主,試圖尋找出她的更多蹤跡,最后卻直覺一般,在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個名字。 玉匣。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岑冥翳對自己的記憶有著絕對的自信,因為這是一種疾病,如跗骨之蛆,不可拔除。 別人可以忘掉糟糕的回憶,可以忘記自己曾做過的傻事,可以忘記自己曾經收到受到的傷害。 其他人像是一塊軟泥,一開始干凈平整,后來可能磕了碰了,壞了一點,但捏一捏還是能恢復嶄新的模樣。 岑冥翳不是。 他是一塊石頭,所有在他身上留下過痕跡的東西都永遠不會消失。 岑冥翳曾經見過一個小孩,被父母丟棄在荒野之外,撕心裂肺地啼哭,后來那對夫妻或許后悔,又把小孩找回,抱在懷中拍撫勸哄。 小孩立刻就停止了痛哭,他的父母回來了,他忘記了悲哀,重新變得幸福。這一刻的幸福,可以讓過去那一刻的痛苦不算數。 岑冥翳很羨慕。 他做不到這一點,他被迫記得所有的事情,一個也不能舍棄。 但被玉匣牽在手中的那時,他好像也變成了一塊未成形的陶土,可以被她抹去劃痕,隨意被她捏成其它的形狀。 對于這段記憶中的趙綿綿,他也是同樣的感覺。 從不會出差錯的記憶在她身上出了差錯。 從沒有感受過幸福的人在她身上感到了幸福。 除了神跡,岑冥翳找不到別的解釋。 那一次,岑冥翳終于還是從黑暗中撐了過來。 神在世間,可能有千萬種名字,也可能有千萬種模樣。 他要去找神,盡管神只在世間短暫地停留。 - 第一份要抄寫的經書送到了謝菱房中。 謝菱懶懶地半睜著眸,打量那份經書。 她是一個不會對著佛像許愿的人,又怎會虔心抄經。 如果環生在這里,她一定會叫環生替她寫,可此時環生不在。 謝菱沮喪地嘆了口氣,趴在桌上,像個懶得做作業的壞學生。 經書倒不長,就是抄起來枯燥無味。 謝菱寫了兩個字,就開始跑神,瞄到一旁蹦來蹦去的兔子。 她把布丁抱到桌面上來,一邊擼兔子,一邊又寫了兩個字。 心思實在不集中,謝菱起了壞主意,抬起一只兔子爪爪,想把筆桿夾進去。 布丁黑色的圓溜溜的眼睛漠然地盯著她。 謝菱:“唉?!?/br> 她最終還是自己敷衍地抄完了那份經書。 門外有人等候,抄完之后就要把經書收走,統一送到那位懷著龍嗣的娘娘院子里去。 謝菱拿著書冊,呼呼吹干,拎起裙擺站起來,朝屋外走去。 站在院子里收經書的,是錦衣衛。 身為指揮使的徐長索也在其中,懷里抱著劍,長身玉立,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看著謝菱從遠處走來,圍著披風,身形纖瘦,秋風經過她的裙擺,在宮墻下蕩開。 趙綿綿。 徐長索忽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好似他眼中的謝菱生來就屬于這里。 她與宮中的景色如此相配,富貴、嬌慣、柔軟,趙綿綿如果還活著,也就是這般模樣。 徐長索無聲地凝視著她,眼中翻涌著越來越難以壓抑的情緒。 冷風瑟瑟,謝菱縮了縮脖子,朝桌臺前走去。 “這是我的?!?/br> 她把經書交給一個看起來年紀輕一點的錦衣衛。 那錦衣衛一板一眼地接過,要收進旁邊的織袋里。 另一只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把那本拓抄版攔了下來。 謝菱抬眸,是徐長索。 徐長索拿過那份經書,翻開要看。 謝菱唰地伸手按住。 徐長索也抬起眸來看她,黑黑的眼睛深沉如潭:“做什么?” 謝菱愕然看著他:“你做什么,才對?!?/br> 徐長索似乎隱晦地笑了一下,目光閃爍著說:“偶爾要choucha抄寫的內容?!?/br> 謝菱面露痛苦之色:“不檢查我的,不行嗎?” “不行?!毙扉L索拒絕,翻開了謝菱的拓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