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頁
樓云屏也沒有那等崇高的想法,比如什么要在古代掀起女性思想覺醒熱潮,她只是覺得身為女子,就這樣過一輩子,未免也太過可憐。 她自己在樓家是被好好寵愛著長大的,吃喝玩樂,從沒有短缺過。 可很多人并不是如此,她們的生活,是樓云屏生活的反面。 從少女時代到成婚之后,都一直很壓抑,很悲慘。 樊肆的親jiejie,便是如此。 樓云屏也認識樊家的那個女兒。她是大女兒,但在樊家并沒有什么地位。 在樓云屏的印象中,樊家的女兒從不出門與別人玩,偶爾見到她,都只是她洗完頭發后,靜靜地坐在屋后面,對著太陽曬干自己的頭發。 有時候,樓云屏有種感覺,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根隱形的繩子,將她和樊家那棟破破爛爛的房子拴到了一起,而她自己都不懂得掙開。 樓云屏與那個樊家的女兒沒有私交,后來隨父親離開小水鄉,就更加沒有與她有什么來往。 是和樊肆成婚之后,偶爾聽樊肆說起自己的家人,樓云屏才想起來這么回事。 樊肆當年從晉府回到樊家,樊家的父母、雙胞哥哥,都不怎么歡迎他。 因為樊肆來時,幾乎是兩袖清風,什么值錢的都沒帶。 家里沒有進項,又平白無故添了一口人,樊家當然不樂意。 當時,只有樊肆的jiejie對他表示了善意。 那個jiejie比他年長好幾歲,但當時也不過就十八九的歲數,一雙手、一張臉,卻已經粗糙蒼老得像近三十的人。 樊肆說,他當時看見這個jiejie,被嚇了一跳。 長姐用粗糙的手替他整理提來的行李,局促忙碌地想要在狹窄破爛的房子里給他收拾出一間住處。 原先晉琺睡的那個小過道,已經被雜物給堆滿,長姐轉悠了一圈,也沒能替樊肆找到一個可以放東西的地方。 長姐訕訕地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地咧著唇。 樊肆卻反而心里安定了下來。 那時,長姐已經嫁了人。 就嫁在同村一個漢子家里,還生下了一個小女兒。 因為聽說他回來,長姐特意托人照看女兒,抽空回來看他的。 面對十幾年沒見過面的陌生弟弟,長姐有些局促拘謹,但最后還是對他說了一句:“回來就好,你是爹娘生的兒子,便是俺的弟弟?!?/br> 那是樊肆到那個家后,第一次有人用親人之間的稱謂同他說話。 長姐畢竟生活在夫家,要照顧一家子的人,那日匆匆一見后,兩人再見面的機會也很少。 樊肆對樓云屏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他與長姐也是好幾年沒有見面了,語氣難免有些感慨。 樓云屏也替他覺得遺憾。 那位長姐是對樊肆最柔軟的人,卻被世俗雜事壓著,兩人連姐弟感情都來不及建立。 人生匆匆幾十年,那位jiejie即便有心關照半路尋回的弟弟,卻也不得不將后半生奉獻給夫家,與自己的血脈至親,只能分別。 連與親人見面都如此困難,更別提其它的娛樂自由。 因此樓云屏同樊肆商量了,在鄉里尋了一塊地方,蓋了一所房子,取名叫女子研堂,其實就是供鄉里女子們聚聚會,偶爾組織些活動,玩樂一下,好叫這些女子們也意識到,她們的生命,她們的時間,也本應該是由自己支配的。 那是樓云屏無聊之中冒出的小小理想,后來這個小理想實現了,她也確實很享受,沉浸其中。 可這個世界沒有樓云屏,為什么這里也會有一個女子研堂? 第80章 牡丹 謝菱記下了地點,干脆繞路,去那個研學看了看。 里面沒什么人,才剛剛搭建好,還有幾個工人在穿梭來去地忙碌。 謝菱問他們,主人家在哪,有個工人指指里間,叫謝菱自己進去。 里間是一個空曠茶堂,謝菱轉了一圈,也沒有看見人。 倒是右邊的墻上,掛著一幅畫。 畫被簾子遮了一半,謝菱把布簾卷起,忽然怔住。 畫中的女子眉眼清潤,妍麗似牡丹,姿態端莊,嘴角卻含著一絲抹不去的俏皮。 是……是樓云屏的模樣。 謝菱怔怔看著那幅畫,心中涌上復雜的嘆息。 “謝姑娘?” 身后腳步聲靠近。 謝菱放下布簾轉回頭,正看到樊肆朝這邊走來。 他姿容清冷,目光看著謝菱的動作,曼聲問:“你在這里做什么?!?/br> 謝菱喉嚨有些緊繃,咽了咽,才說:“我看到布告,覺得好奇,過來看看?!?/br> 樊肆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移開目光,看了看墻上掛著的畫,伸手摸了一下,確認已經干了,便伸手將布簾挽到一旁卷起來。 “這就是女子研堂的開創人?!狈聊抗饴湓诋嬌?像是對一個前來參觀的人介紹一般,語氣淡淡,“算起來,你比她年紀小,叫她云屏姐就是?!?/br> 謝菱深吸一口氣。 她已經可以確定了,這女子研堂背后的主人就是樊肆。 樊肆重生了,卻還保留著對樓云屏的記憶,那么,晉琺呢? 謝菱沒及時接話,站在畫前出神。 樊肆挽好簾子,回頭審視地打量了謝菱一眼。 謝菱忙裝著疑惑的樣子,視線忍不住放在了畫中那張熟悉的臉上:“她看起來也很年輕。為何要把她的畫像掛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