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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辣的煙氣確實蔓延上來,不少食客忍不住打噴嚏。 被熏出淚來,倒也不奇怪。 樓掌柜有些靦腆道:“辣醬用完了,今天要做新的,所以有些嗆人。姑娘,真是不好意思,等會兒贈您一罐辣醬吧?!?/br> 謝菱點點頭,又搖搖頭,指了指對面的樊肆:“不用贈,記他賬上?!?/br> 樊肆正看著謝菱,眼神有些深幽,若有所思的模樣。 看謝菱這嬌嬌的模樣,樓掌柜忍不住笑紋更深,不知為何,心中軟軟的,就覺得很想揉揉她的腦袋。 手下觸感軟絨絨的,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樓掌柜發現,他竟然在晃神的時候,已經將手伸到了那貴家小姐腦袋上去,而且還輕撫了幾下。 謝菱愣在了那里,一動不動,好像布丁乖巧起來的時候一樣,任由樓掌柜的掌心梳理自己的額發。 等樓掌柜撤開手時,謝菱揚眸看了看他,通透清潤的眸中,摻雜著許多復雜的情緒。 但,都是溫暖的情緒。 樓氏酒家開在繁華的街邊,對面是另一家氣派豪華的酒樓,與門庭若市、三六九等人都接待的樓氏不同,那氣派酒樓一般只有達官顯貴來往。 那邊的二樓窗口也是臨街開的,正巧對著謝菱坐著的窗邊。 謝兆寅坐在那兒。 他頭轉向右側,看著對面窗口的花菱。 距離并不遠,他自然認得出,那是他的小女兒。 謝兆寅定定地看著,謝菱讓那酒樓的掌柜在額發上憐愛地揉了揉,那樣親昵熟稔的動作,好似一個慈父在安慰著女兒一般。 可那是他的小女兒啊。 謝兆寅忽地想起那天晚上,花菱跪在他面前,他想伸手去扶,花菱卻肩頸輕顫,退縮躲避。 可現在,花菱不僅沒躲,甚至還仰頭看那個掌柜。 那掌柜也只是呆了一下,又繼續看著花菱說說笑笑起來。 也不知道是在說什么,花菱和一個開酒樓的商戶,能有什么話聊呢? 明明,花菱同他都沒什么話說。 謝兆寅失神地怔怔坐著,直到桌對面的同僚將窗外的竹簾拉下,也依舊沒有回神。 “……這件事,大家怎么看?謝章京,不如你先說。章京?謝大人?” 謝兆寅呼吸一頓,扭過頭,方才回了神。 對面的同僚疑惑地看著他,見他神情似有不對,關切道:“謝大人,可是有哪里不適?” 謝兆寅抹了把臉,道:“無礙。抱歉,方才有些走神?,F在,我們說到何處了?” “正清理二皇子一派黨羽的名單。前些日子,有人上報了城墻坍塌,疑似偷工減料一事,似是與二皇子有牽連,正想問謝大人的意見?!?/br> 謝兆寅點了點頭,勉強收斂思緒,開口道:“關于這個,我是如此作想……” 自從上一次被二皇子當面威脅后,謝兆寅雖是下定決心,不屈從二皇子的脅迫,但他謝家終究在京城扎根多年,若是真的放縱不管,也是極容易傷筋動骨。 謝兆寅不得不尋求一些自保之策。 他在朝中多年為官,也結識了一批同他一般,清廉忠國的純臣,他試著同他們聯系,本只是想多尋得一些力量,以護衛家族根本。 卻沒想到,他試探之后才發現,朝中其實已經有許多人同他有了一樣,早已發現這皇儲之爭暗藏波瀾,悄悄地互通信息。 既然皇子們已經分了派系,他們即便是忠君之臣,也不得不開始自劃地盤,免得一不小心,踏錯到了人家的地盤去,反倒被扯進這趟渾水,洗也洗不干凈。 他們聯合,并非為了結黨營私,而只是為了探尋接下來的為官之道。 今日相聚于此,也正是為了這個原因。 謝兆寅將自己的觀點說完后,很快有人接過他的話頭。 謝兆寅聽著聽著,卻又還是忍不住,偏頭看向了右邊。 他悄悄地掀開竹簾,看向對面的窗口。 卻不知何時,對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謝菱帶著環生吃飽喝足,坐上回府的馬車。 最后的飯錢,當真是樊肆付的,把環生看得目瞪口呆。 環生倒不是臉皮薄,而是珍惜謝菱的臉皮。躲在馬車后時,她悄悄扯扯謝菱的衣袖:“姑娘,你同那位樊都尉,熟嗎?” 謝菱懶懶道:“第二回見?!?/br> “第二回!”環生驚呼,“那真好叫人家請客?姑娘,你快不要這樣,環生帶了銀子,不要因為這丟了姑娘的面子?!?/br> 謝菱好笑地把環生手里拿出來的那個布包推回去:“放心吧,他既然答應了付錢,就不會在乎這點銀子。你知道他那種級別的大官,一個月俸祿有多少么?” 謝菱睜大眼睛,極其認真地盯著環生。 環生被唬住了,小心翼翼地搖搖頭,雙腳并攏站直了,生怕聽見一個會把自己嚇得栽倒在地的大數目。 謝菱“唔”了一聲,說:“我也不知道?!?/br> 然后飛快地爬上馬車,掀開簾子鉆進去。 “姑娘!你!”環生反應過來,爬上馬車,還沒說話,車夫卻以為她們已經都坐好了,一抽馬鞭,馬車開始慢慢地往前走。 謝菱噙著笑意,掀開車窗簾子,探出頭去往后看。 大街邊,樊肆懷里抱著煙煙,讓煙煙在一旁的小攤上挑布偶玩具,也朝謝菱這邊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