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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宇道:“好,既然謝姑娘對你所敘述的內容負責,我會按規程處理?!?/br> 說著,沈瑞宇拿出一張早已寫好的文書,和一疊印泥,示意謝菱在上面蓋手印。 謝菱看了一遍文書里的內容,卻沒細看,表現得像是一個戰戰兢兢不敢耽誤的女子,認認真真按了手印。 那文書無非是說,謝菱保證,她并未做偽證,而大理寺也向她承諾,會最大限度地保護她作為線人的身份隱私。 沈瑞宇收起信箋。 似是不經意一般,問道:“謝姑娘怎會想到,在柳舟上見面?” 聽到這個問題,謝菱露出了會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影子,似是有些俏皮,又有些得意。 “這里很隱蔽,不是嗎?所有人都劃著一樣的船,左右都是湖水,又無人可接近探聽,我想著,比涼亭安全許多呢?!?/br> 她眼兒圓,得意起來,像只裝了滿滿的松果,急于向人炫耀的松鼠。 與看似狡黠實則純良的小狐貍比較,竟有些許相類。 小小的聰明,也說不上是多么了不起的智慧,但總在關鍵時刻讓人心喜。 又因為這藏不住炫耀的性情,顯得天真可愛。 這一點,也很是相似。 沈瑞宇眼中的情緒軟了軟,越發鄭重地收起竹筒。 他對謝菱道:“謝姑娘,若沒有別的吩咐,你先回去罷。我等會兒劃到對岸,換一艘船,從另一邊下去?!?/br> 這是為了謹慎起見,謝菱當然沒有異議,點點頭。 船頭,環生又換了一首曲子,音調悠揚輕快,謝菱單手托腮,支在桌上,重新戴上帷帽準備下船。 隔著帷帽的簾子,謝菱可以不再掩飾自己,隨性地打量沈瑞宇。 掐指一算,從玉匣與沈瑞宇分別至今,也已經過去十年了。 沈瑞宇的模樣倒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改變,依舊愛穿寶藍色,只是眉尾鬢角添了些風霜,也更添韻味。 他想必經歷了很多,但蘇杳鏡只會比他經歷得更多。 柳舟靠岸,謝菱向沈瑞宇行了一禮后,打算起身離開。 沈瑞宇靠門邊,坐在外,謝菱坐在里,經過沈瑞宇時,她步伐頓了頓,捏著繡帕,垂眸看向沈瑞宇,輕聲道。 “我與沈大人……是不是前幾日在戲園外曾遇見過?” 沈瑞宇肩背挺了挺,道:“是?!?/br> 謝菱用手帕掩了掩唇角,說:“原來如此。上次會面,小女不識沈大人身份,多有不敬,小女在此,再次謝過沈大人?!?/br> 沈瑞宇牽了牽嘴角,苦笑道:“不怪你?!?/br> 戲園外那般情形,謝姑娘大約是把他當成了一個為戲子一擲千金的紈绔,對他避之不及,也是理所應當。 謝菱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 門扉吱呀一聲響,沈瑞宇抬眸看了看她的背影,神情遮不住的復雜。 這位謝姑娘周身富貴,與玉匣有那么多的不同。 可又聰慧靈動,讓他總是時不時地想起玉匣。 若是玉匣活著,他能讓玉匣衣食無憂,快活悠閑,或許玉匣也會帶著婢女出門游湖,與三兩好友結交往來。 沈瑞宇出神半晌,終究靠在椅背上,掩面無聲嘆息。 皇宮中。 皇后未施粉黛倚靠在床頭,面色青白,雙眼底下能看出深深的青黑痕跡。 她手里緊緊捏著一封信,信上的字跡娟秀,落款是謝氏小女。 旁邊,皇后最為貼身信任的孔嬤嬤壓抑著怒氣,低聲沉沉道:“娘娘,謝家的那個小女子竟然敢玩陽奉陰違的把戲,那日在宮里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變了卦,讓奴婢想個法子好好教訓她!” 皇后提了一口氣,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 謝菱會變卦,皇后其實想到了的。 當日看謝菱的反應,就知道,謝家這個三女兒并不似傳言中的蠢笨呆傻。 皇后既然找上謝菱,既然有后招防著她。 收到謝菱這封聲東擊西的回信之后,皇后當場亦是勃然大怒。 當時便恨得要將所有折騰人的法子在謝菱身上滾一遍,否則她一個小小的官宦之女,也敢漠視皇后,與皇后玩心計。 真當太子的東宮要倒了,她這個皇后也再沒有威嚴了不成? 但皇后還沒來得及對付謝菱,自己宮中卻是接二連三地出事。 婢女夢魘,口吐白沫地說著胡話,說常常在井邊見到一個腰肢極細的女子,一個勁地喊冤。 這胡話,還恰巧被皇后經過時聽到。 這等胡言亂語,自有嬤嬤去收拾,皇后自然無心理睬,兀自走進殿中,剛坐下還沒喝一口茶,卻發現一個密鎖的箱籠打開來,一張以朱砂筆抄寫的生辰八字飄落在旁。 這箱籠是只有皇后與孔嬤嬤有鑰匙的,何人能打開?! 皇后驚怒交加,抓起那張生辰八字仔細一看,嚇得臉上都沒了血色。 “小昭……”皇后喃喃出聲,似是悲痛,卻又迅速地將那張紙塞進孔嬤嬤懷里,勒令她立即去燒掉。 孔嬤嬤自然趕緊照辦,燒干凈后回來,緊張得面皮都在抽搐。 小昭是皇后娘娘少時的貼身侍女,與皇后娘娘極為親近,若是小昭現在還存活于世,孔嬤嬤在鳳曦宮的地位定然不如小昭。 可是,小昭死了,死在皇后娘娘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