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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不知道多久,徐長索終于回過神來,支撐不下去,對謝菱匆匆道了別,孤身往來路走。 謝菱看著他的背影,眼里的情緒淺淡,透著涼意,像是浮在冰川上的風。 趙綿綿死的時候,她用了木偶劑,雖然那些惡尼的棍棒、鐵刺并未真的落在她身上,但是她化作了庵里的一盞紙燈籠,掛在房梁上,也是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那具身體是怎樣被那幾個尼姑凌虐折磨得鮮血流干、骨rou破碎。 徐長索當然不是殺她的人。 但是卻是將她送到這無法回生之地的人。 既然他還記得趙綿綿,那么如果說幾句意有所指的話能叫他做一晚噩夢,謝菱不介意多說幾句。 謝菱收回目光,挽著環生的手往營帳走去。 在鹿霞山要休息一晚,第二日日出之時,所有臣子要帶著家眷同帝王一道去停風臺祈福。 大臣們的營帳都安置在山腰,現在夕陽差不多要沉下山去,周圍染上一片黛色,遠遠望去,營帳前的火堆連成一片,已經很有些熱鬧的光景。 謝菱顯然是回來得晚了,她進去時,謝兆寅都已經坐在火爐前休息,火爐上溫著一壺酒,他一個人坐在那兒,拿著酒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面膛被火堆跳躍的光照得通紅。 謝菱鮮少見到父親飲酒。 她頓了頓,她不想同父親打招呼,畢竟,她與父親無話可說,便趁著謝兆寅仰脖喝酒時,從旁側溜去了后面的帳子。 因地方不夠,三姐妹的帳子是挨在一處的,并未隔開。 謝菱一回來,住在她旁邊的二姐謝華濃就聽見了動靜。 謝華濃撩開帳簾,看見謝菱,先問了一句:“去哪兒了?” 又停了停,說,“這裙子你穿著,果真好看?!?/br> 謝菱眨眨眼,摸了摸裙擺。 那衣裙花團錦簇,水色底,緋紅面,十分鮮妍,襯得人氣色極好。 是謝華濃挑的料子,又托人裁制成衣,趕去鹿霞山的前一日,才給了謝菱。 “聽孫婆說,這是母親當年最喜歡的料子,也是她出閣前最常穿的顏色?!敝x華濃雙臂環抱,倚靠在一旁,看著謝菱喃喃出聲。 正是因為謝華濃送布料來時,說這是母親曾經喜歡的,謝菱才收了下來。 關于母親的事,謝菱幾乎都不怎么了解,只有從別人口中聽得只字片語,因此更為珍惜。 雖然她不知謝夫人當年的模樣,但這裙子,她確實喜歡。 只不過,收下裙子之前,她還是再三地跟謝華濃問了清楚:“二jiejie不要嗎?” 聽說這布料難得,幾個月中,偶然才有一次會在集市上售賣。 謝華濃搖搖頭:“我偏好灰黛類的顏色,這些布料,我不愛用?!?/br> 謝菱這才沒有再說,但執意將布料還有制衣的錢如數還給了謝華濃。 今日她將裙子穿出來,謝華濃果然又夸她好看。 誰不喜歡被姐妹夸贊,謝菱當然是有些高興的,又跟謝華濃道了次謝。 兩人正說著話,管事來請,說是謝二夫人到訪,要請幾位姑娘去前廳見見。 謝二夫人是尊稱,指的便是謝菱他們幾個的姑姑,謝兆寅的同胞親jiejie。 二姑姑今年四十有一,并未嫁人,在宮中做女官,偶爾休沐回到家中,總要挨個看看族里的這些個姑娘,既是長輩,又像是半個師父。 宮里規矩重,二姑姑每次來,都常常指點教導三姐妹,在幾個姐妹心中,威望很重。 今日她定是也隨著哪位娘娘出宮,來了鹿霞山,因此特意來見見她們。 謝菱跟在謝華濃身后來到會客的地方,卻發現大姐謝華玨已經端坐在那兒了。 今日謝華玨怪得很,穿了一身素白,頭上的發釵耳飾也是珍珠白玉,與她平日里張揚的性子一點也不相符。 謝二夫人將她們三個一個個看了過去,目光雖然在謝菱臉上多留了一會兒,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 模樣好的孩子在人群之中的確是容易出挑,一下子便吸引人的目光。 但她已經在宮中淬煉過多時,早已知道,女子的外貌,有時出挑是福氣,可有時平淡也是福氣。 況且,不論年輕還是年長,女子之間對于外貌的攀比從不會停歇,她在這幾個姑娘面前作為亦師亦長的上位者,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不會因為謝菱長得好,便多給一分好顏色,免得姐妹之間因她的態度不同,而徒生爭執。 這樣的幼稚爭執,別說普通門戶,哪怕在富貴無邊的天家,也從不稀缺。 謝二夫人臉上是一貫有的慈和笑意,唇角的弧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她先是跟每個姑娘都溫和絮了話,又問到,明日去停風臺祈福,她們準備得如何。 謝菱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想,所謂祈福,不就是去那里跪一跪,許個愿望之類,這需要準備什么?難不成,還要準備一支歌舞表演才藝不成。 她吐槽著,但沒想到,二姑姑還真是這般想的。 “明天可以見到圣上與皇子們的尊榮,這也是難得的一回,當然要把握好機會。當然了,姑娘們有的性子內斂,不愿意去爭那風頭的,也可以理解,但至少儀容外表這關,必須要得體?!鄙頌榕?,謝二夫人更不能忽視自己親族之中的姑娘,畢竟,她族中的姑娘,也就代表著她的臉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