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之痛『 #9446;#9447;5⒈Ⅵp
下午,杜蓓琪在醫院碰到陳景恩時十分心虛,想著昨天和狄沐筠的對話,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還好醫生批準沉青枝今日出院,大家忙得一塌糊涂,杜蓓琪勉強把自己的異樣掩飾了過去。 離開醫院之前,杜蓓琪慎重地問杜明華:“哥,家里應該沒有其他人住吧?” 聽說狄慧玉前幾天就出院了,正在進行康復治療,不知道會不會搬去海鑫,如果是那樣,他們這群人回去正好撞上,到時上演一出豪門太太爭斗記就不好了。 杜明華明白了她的意思,馬上說:“爸在‘鼎城’買了一套新別墅,讓沐筠和她媽先住在那邊,還派了人去守著,放心,她們不可能去海鑫,就算爸同意,我也不允許她們住那里?!?/br> 聽到杜明華的話,杜蓓琪終于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周風平浪靜,除了陳景恩時常以探望沉青枝的名義來海鑫做客之外,一切和往常一樣。 而陳景恩和她的對話總是千篇一律。 陳景恩:“蓓,明天有新的漫威電影上映,你想去看嗎?” 杜蓓琪:“我沒空?!?/br> 陳景恩:“‘天禧’有家新開張的粵菜館,你想不想去嘗嘗?” 杜蓓琪:“不感興趣?!?/br> 陳景恩:“南山游樂園引進了一種新的過山車,我們去試試吧?!?/br> 杜蓓琪:“你幾歲???” 陳景恩問的這些都是她喜歡的東西,如果放在以前,和他一起去看漫威電影或者坐過山車,她肯定會樂開花,只是現在,她提不起一點興趣來。 他一直不厭其煩地問東問西,杜蓓琪心情好時答一下,心情不好時懶得回答,倒在沙發上閉眼休息,讓他自由發揮。而他沒有絲毫尷尬,總是找她感興趣的話題聊,這段時間他說的話,比起他們以往在一起時的總和還要多。 自從陳景恩來了之后,海鑫別墅里就從沒缺過花,一般是玫瑰,有時候是百合、洋甘菊,或者一些根本不會出現在冬天的鮮花,而且他一買就買幾百支,弄得家里花香四溢,快變成植物園了。 以前陳景恩很少送她禮物,杜蓓琪知道,他對待前女友的方式就是給她們一張信用卡,讓她們任意刷,而她不缺那些東西,所以他也沒用這種方式打發她。最近,他不知道發了什么瘋,除了花之外,每次來都會帶禮物,珠寶、首飾和一些限量版的包、服裝,堆得她的臥室都快滿了。 沉青枝喜歡得不得了,每次都高高興興地幫女兒收下花和禮物,順帶提點杜蓓琪,讓她不要對陳景恩那么冷淡。沉青枝從旁人嘴里知道了一些那天車禍的情況,只當是杜蓓琪因為陳景恩沒有及時出現而生他的氣、不理他,好心地當起了和事佬。 杜蓓琪有苦難言,不敢說出實情,怕刺激到沉青枝,想著她剛剛出院,等她的病情恢復一些再說。她無法明目張膽地拒絕陳景恩,每次只能恨恨地瞪他,暗地里給他難堪,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已經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到了杜蓓琪拆支架的那一天,杜明華、陳景恩、謝莉莎、宋凱文全到了醫院,一群人如臨大敵,緊張兮兮地看著她,杜蓓琪有種變身成了國寶,被人圍觀的感覺。 她偷偷觀察陳景恩的表情,發現他表面一派鎮定,額頭卻細汗涔涔,手指捏緊又松開,來回做了不知多少次。 進了診室,黃醫生幫她拆了支架,讓她活動一下手指,用極低的音量告訴了她一些肌腱斷裂的癥狀,她點頭,很快學會了如何偽裝。其實這一個月來,她在網上研究過視頻,知道大部分癥狀,還用右手實踐過,她有信心可以瞞天過海。 準備完畢后,黃醫生讓診室外的四人進來,遺憾地告訴他們,杜小姐左手無名指的肌腱受損,不可能恢復到以前的狀態了。當謝莉莎問醫生能不能再做按弦這種精細動作時,黃醫生嘆息著搖了搖頭。 杜蓓琪愣愣地望著左手,好幾分鐘都沒動一下。 所有人齊齊盯著她左手的無名指。放松時,她的手指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但如果做伸展運動,其余指頭展開自如,無名指的最后一個指節無法自由活動,至始至終都像鷹爪一樣勾著,難看到了極點。 她使勁去掰無名指,發現可以把指頭掰直,可一旦松手,最后一個指節又變成了弓形。 發現了這個事實后,杜蓓琪呆呆地坐在診室里,半天都沒反應,其余四人輪番勸說,她完全聽不進去。坐了不知多久,才慢慢站起來,拖著僵硬的身體,渾渾噩噩地出了診室門。 陳景恩見她神情恍惚,很不放心,堅持送她回家,杜蓓琪點頭,讓他送她回公寓,其余幾人和陳景恩交代了幾句,讓他好好照顧杜蓓琪。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坐上陳景恩的車,杜蓓琪開口就問:“我的手無法復原了,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陳景恩郁悶到了極點。 她哆嗦著,語氣很不確定,仿佛是遭遇大旱的田地,祈求上天給予那么一丁點的雨露??墒?,他能說什么呢?告訴她所有人都瞞著她實情,告訴她目前這樣已是最好的情況了? 如有彈藥掠過心間,炮火一遍又一遍襲來,炸塌了他的心房,摧毀了他的身軀,他血流不止,痛徹心扉。 她那雙小鹿般的大眼,溢滿了水花,陳景恩于心不忍,可又不想欺騙,最后只得狠心說:“我問過這方面的專家,他們說,如果你勤加練習,手指的靈活度可以恢復到原來的百分之八十?!?/br> 眼淚一顆一顆往外蹦,珍珠般瑩潔閃亮,帶著她的悲傷,一起滾到了胸口上:“可是,按弦是一項很精細的活動呀,百分之八十根本不夠用?!?/br> “蓓,我很抱歉,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彼阉话褦堖M懷里,一直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陳景恩安慰了很久,她才勉強止住哭泣,魂不守舍地系好了安全帶。 回到公寓,陳景恩跟著杜蓓琪進屋,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杜蓓琪的注意力全在手上,不停張開手指,做出伸手的姿勢,其余指頭都靈活自如,中指也能做到平展,但無名指很糟糕,無論如何用力,最后一個指節總是彎著,怎么都無法伸直。 她把右手覆在左手上,想把無名指掰直,拼命地掰,弄得指節都發白了。 陳景恩跨了一步來到她跟前,急忙阻止她:“蓓,休息一會吧?!?/br> “你不說要勤快地練習嗎?我現在是在練習呀?!彼贿呎f一邊偷看他的表情。 她這樣完全是拔苗助長,可能會造成新的損傷,他很急,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偽裝鎮定,找了個理由說服她:“今天的練習量已經夠了,到此為止吧,明天再練好嗎?” 杜蓓琪沒說話,一個人默默地去了房間,拿出了二胡,回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她開始拉平時熟悉的曲子,可憐的無名指怎么都使不出力來,慌亂中想用中指和小指代替,一陣手忙腳亂,越急越亂,把曲子拉得亂七八糟。 砰—— 她把二胡往茶幾上一扔,蜷起腿,縮在了沙發里,望著它出神。 陳景恩看著他,心里雨雪瀌瀌。見她埋首在膝蓋間,雙手環抱,緊緊擁住身體,似乎無論多么用力,都無法緩解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他的心開始滴血。 “蓓”陳景恩坐到她身邊,伸手按在她肩上,無意識地抓了幾下。 平日里她最喜歡的樂器,此時像是帶了刺,讓她疼痛無比,她不敢再去碰了??吹剿@樣,他心煩意亂,比自己斷了手指更難過。 如果可以,真希望那天出車禍的人是他。 杜蓓琪怔怔地望著茶幾上躺著的樂器,漂亮的大眼失去了往日的靈動,充滿了不安和焦躁。 她捏緊了手指,渾身都在抖,表情變得越來越憤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起琴桿就往茶幾上摔,瘋狂地砸琴筒,一下又一下,“啪啪”聲不斷,直到琴筒經不住虐待,變得支離破碎。 碎片高高彈起,刮過手背,劃出一道長長的紅痕,但她壓根沒注意到,喘著粗氣,還覺得不解氣,又把弓往茶幾上砸,一下又一下 最后,她把破碎的琴筒、弓全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兩腳,弄得客廳一片狼藉,亂得像被龍卷風刮過一般,才終于住了手。 破壞完一切后,她站在一片木頭渣中,放聲大哭。 陳景恩站在她身邊,一臉肅然地看著她,等她發泄完畢,他擁住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肩頭,讓她的淚淌在他身上。 他仿佛回到了十七歲那年,剛剛出院的那個夜晚,他也是如此瘋狂,不顧一切地砸著小提琴,看到木頭碎成了一塊一塊,琴弦卷起再也繃不直,心也變得千瘡百孔。 曾經有多熱愛,如今就有多憎恨,憎恨自己的雙手,再也無法舉起那把至死追隨的樂器,活生生掐斷了自己賴以生存的信仰源頭。 那種抑郁、哀傷、窒息的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明了。 無法平靜、無法安寧,無法獲得援助,如同飄到了世界的盡頭,成為了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這一刻,他懂她,懂她的傷,也懂她的痛,她的眼在流淚,他的心也跟著哭泣。 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有挽救的余地;而他的希望,早已化成了灰燼。 杜蓓琪有些尷尬,哭了片刻后就停了下來,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演過頭了,怎么看上去他比她還難過? “你的手沒事吧?”他拉過她的手檢查,發現只有淺微的劃痕,沒有出血,稍微放心了一些。 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他語重心長地說:“蓓,你聽我說,只要多加練習,你的手指有恢復的希望,我也可以幫你改譜,把需要無名指的地方換成其他手指,降低無名指的使用頻率,你覺得呢?” 杜蓓琪點頭,紅著一雙眼瞅著他,哽咽著問:“今晚,你可以留在這里嗎?” 小說 :『52ьしωχ.cο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