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思 第179節
庾清夢盯著李絕道:“我真不愿意把你也想成那些薄情寡義的,沒想到你偏是這樣,真是白辜負了人對你的一片心?!?/br> 李絕眉峰微蹙,傲然地:“稀罕,我不知道誰對我有什么心。四姑娘指的是誰?” 庾清夢道:“你心里清楚?!?/br> 李絕嗤地一笑:“難道你說的,是庾二夫人?怎么是我辜負了她的心嗎?她的心不好端端地在你的二叔那里?還是我想錯了,不是她?” 庾清夢看著他笑容之后遮不住的慍惱跟譏誚,問道:“你在怪三meimei。你為什么怪她?!?/br> 李絕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女人嘛,都是水性楊花……” “你……”庾清夢指著李絕,大概是動了氣,肚子竟一疼。 望蘭實在忍不住,在門口溫聲勸道:“娘娘且稍安勿躁,不然恐怕對身體有礙?!?/br> 李絕站起身來,滿不在乎地拂了拂衣袖:“我還是別在這兒了,萬一動了娘娘的胎氣,豈不是我的錯了?!?/br> 庾清夢看著李絕的背影,握著拳:“你知不知道,三meimei,曾經想去北邊找你?!?/br> 李絕的腳步戛然止住,他背對著庾清夢,半晌才有些語氣生硬地問:“你說什么?” 清夢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吁出:“不,是我說錯了,不是“想”,在我們發現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半道兒了?!?/br> 李絕垂在腰間的手緩緩地握緊,他轉過身來:“你……騙我的是不是?!?/br> 庾清夢冷笑:“對,我是騙你的,反正這京內沒有值得你回來的人,我倒寧肯我是騙你的,別叫她枉費了那份心!” 第126章 .二更君山海亦可平 與此同時在國公府中,睡著的星河,也恍惚夢見了昔日的情形。 平兒說她有了身孕,她堅決不肯相信,當然,也絕對不會請大夫來診看。 雖然心里她也在擔憂,可仍是不愿承認。 看著桌上那一大包藥,她只是覺著身心都森冷之極。 平兒見她默然如失了神魂,不由分說,親自去熬了藥。 當那一大碗漆黑的藥湯捧著送到跟前的時候,星河看著碗中的藥汁,圓白的碗內,黑色的藥猶如一只很大的死了的眼,正丑惡猙獰地盯著自己。 說不清是怎么樣,她一把將藥碗打翻。 平兒怔怔地看著她,對著聞聲進來的小丫鬟,只說是自己失手打碎了,讓把地上的碎瓷片跟藥渣收拾了去。 一夜無眠。 頭疼欲裂,星河想到一個主意。 驛馬縣外公來了信,說是喝醉跌傷了,這正是個機會。她可以跟家里說,要回去探望老人家,想來因為孝心的緣故,侯府不會攔阻。 起初連平兒都信了星河的話。 直到星河勸服了侯府老太太,帶著平兒上路,出了京城,才知道星河并不是要往縣城。 她是想去北邊,找李絕! 平兒的驚恐可想而知。 他們從小到大,除了在京內,就是去縣城,但是去關外?那可不是什么繁盛之地,路途遙遠,路上興許還有盜匪……而且又有兇殘的遼人出沒。 可是星河意思已決,她想去找李絕。 不止是為了那不知真假的“身孕”,也因為她沒法兒放心。 被從李絕身邊帶走的時候,她是昏迷過去的,但她知道他傷的何等厲害,而且他本來不想著離開京內離開她的,突然給人帶走了,他不省人事的時候還罷了,一旦醒來,絕不會甘心聽天由命,束手就擒。 靖邊侯問,假如李絕永不回來她將怎么辦,當時她說會等一輩子,但是……她知道“等”,是多難熬的一件事。 她還是得去找他。 星河本是個最謹守規矩最想要穩妥的,卻因為李絕連連破格,甚至干出自己最不齒的事情。 在京內去人接她回來的時候,她跑去了小羅浮山,想要看看李絕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她就會留下,同他一起過最平凡的日子。 在回到京中,久別重逢,而在西護城河畔看到那般地獄場景的時候,她本就該一刀兩斷,可竟抗不過他生生地乞求。 那一夜,她背棄了庾清夢叮囑過的話,背棄了她心里所有的信條,而只想要成全那個生死之間的李絕。 一直到現在…… 她居然想要去找他。 在馬車上顛簸了半個多月,星河的臉已經小了一圈。 隨車而行的都是侯府派的人,但也是星河自己挑過的,不是那種尖牙利齒不聽號令的,而都是誠實善良的可靠之輩。 她早在出京前就算計好了,需要挑選合適的人,這樣才能如她所愿,就算她想調頭往北,也不會有人自作主張地阻攔不聽。 如果順利的話,還真的會給她這么慢慢地摸到關外。 直到那天在歇腳的客棧里,遇到了兩個從盛州過來的客商。 那兩個客商因從車夫那里知道他們要去盛州,因說起先前關外的戰事,道:“現在最好還是別往盛州去吧。先前有信王殿下坐鎮,如今據說信王殿下舊傷復發,世子也在戰事中負傷……遼人卻越發咄咄逼人,情形很不妙啊?!?/br> 另一個說道:“本來以為那位回歸的三殿下可以挑起這擔子來,誰知偏偏也遭遇了不測?!?/br> 星河本來正要先上樓去,聽到這句話腳下一軟。 平兒攙緊了她:“別慌,許是誤傳?!?/br> 星河回頭看向底下那兩人,她雖戴著冪籬,穿的很厚,但那綽約的身段,影影綽綽的容貌,仍是沒法兒掩飾的國色天姿,先前才進店內,便引來無數目光。 此刻底下有人問起“三殿下”的事,那人往上掃了眼,道:“你們這兒還不知道吧?聽說上次三殿下不知為何去了玉城,卻給遼人發現拿住了……后來就沒了消息,多半是遭了不測?!?/br> 這一夜,星河犯了妊娠似的,吐的昏天黑地。 主仆一宿沒睡。 其實,那天平兒約見甘泉的時候,甘泉就把這個消息告訴過她。 只是叮囑過平兒不要跟星河說。 自打知道了星河要往北去,平兒一路上好幾次想要把消息告訴星河,但看她堅毅果決不容分說的,平兒算不到假如自己告訴她甘泉的話,她會怎么樣。 星河滿心期望去找到李絕,假如知道那個消息,是不是……突然間仿佛天塌了一樣! 可如今不用自己說,她的天就已經塌了。 那日她吐了一夜,此后兩三天都沒有正經吃過東西。 雖然自打出京后,她本來吃的就少,可在聽說這消息后,簡直像是絕了食。 其實倒不是星河不想吃,而是完全的吃不進去。 之前在京內平兒說她懷了身孕,她還說自己不犯惡心之類的……如今倒好,變本加厲地發作了。 她心系李絕,不管如何都要去北邊看一看,逼著自己吞些粥飯,但才一沾唇就不行了。 就好像吃的是毒,而身子自行抵觸。 平兒看出了不妥,這樣下去,別說去北邊,再走個兩三天,星河自己就撐不過去了。 百般的安撫,卻都沒有用,星河自己也知道不對,可因為聽說了李絕那個消息,直到現在她反而平靜。 只在能開口的時候對平兒道:“你不用傷心,興許這是我的命吧。我做錯了事,就該罰?!?/br> “姑娘做錯了什么事?”平兒哭著,竭力壓低了聲音:“你哪里做錯過什么事!” 星河怔了怔:“我……我不是潔身自好的女孩兒,不過……我不后悔的?!?/br> 平兒先是一驚,繼而大哭。 假如星河那天晚上沒有放縱李絕,此刻自然沒有這些生生死死的麻煩事了。 如果她能自私自利些,她就可以完全無心地,假裝沒了一個過去的“影子”,而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日子,不管是嫁給庾軒也好別人也罷。她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那這會兒聽見他可能遭遇了不測,星河唯一慶幸的是,自己許過他。 假如他真的不在了,那……那她、也終究跟他有過…… 就算這時侯跟著他一起死了,也不后悔了。 淚從眼角滑了出來,星河反握了握平兒的手:“我要是真的……沒了,你就把我燒……回頭跟他……” “我不,我不!”平兒又氣又痛,“我不聽這些胡話,我不準姑娘有事!” 星河昏昏沉沉,模模糊糊地說:“我想,興許小絕是真的出了事……所以他是來叫我一起的?!?/br> 她昏厥了過去,而且以為自己將一夢不醒。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回城的車上了。 星河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庾約。 他穿著一襲月白的緞袍,白玉發簪,渾身不染塵似的,就坐在她的對面,正在看著棋盤上的黑白子。 星河掙了掙:“庾叔叔?” 庾約瞥了她一眼,云淡風輕地:“醒了?” 星河的眼珠動了動,察覺口中仿佛有藥氣,她急忙爬起來,渾身卻極乏力,才起身又跌了回去。 幸而身下鋪著的是厚軟的狐裘,并沒有讓她覺著疼。 星河的心卻噗通噗通亂跳,隱隱驚慌地泛著痛楚,她抬手撫向腰間…… 庾約本正淡淡地看著她的掙扎,看到這個動作,眼神微微變化。 星河的手有些發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樣的情形,一想到李絕的消息,又想到平兒曾經拿了藥,如今居然庾約也在身前,她簡直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庾約的目光一停,重新看向棋坪:“我帶你回京。平兒在后面車上?!?/br> 他心有靈犀般回答了她兩個問題,星河才喘了口氣,庾鳳臣又繼續說道:“你有兩個月的身孕了,你打算怎么辦?!?/br> 庾約直接就說了出來,而且語氣淡的像是在問:你餓不餓,想吃什么。 星河來不及多想,更來不及驚愕,只趕緊轉過頭去,她沒法兒面對庾約。 “庾叔叔……怎么會,找到我?!彼幌脞准s管自己,尤其是在這種窘迫無地自容的情況下! 庾約道:“難道眼睜睜看著你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