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第二天理所當然又起晚了,人也沒什么精神。 辛棠疲憊地坐在客廳,頭一點一點的,差點又睡過去。 黃姨輕聲叫醒了辛棠:“小先生,梧桐冒新芽了,您要不來窗戶邊坐一會兒吧?!?/br> 一直被關在家里,辛棠幾乎已經失去時間流逝的概念,只隱約覺得是會比以前暖和一些。 如今聽到黃姨的提醒,他才反應過來,已經春天了。 辛棠側頭,剛好看到黃姨推開了窗戶,料峭的春風驅散了悶熱的空調熱器,叫人頭腦陡然清醒了幾分。 透過防盜窗的護欄,他看到萬物已經開始復蘇,梧桐的新芽冒出來,星星點點的綠意零散分布在干枯的樹枝上,帶來一種充滿生機的勃發春意。 那樣的春意,就是辛棠也有些心生歡喜。 辛棠走到窗邊,手伸出防盜窗,摸到嫩綠的新芽,打心底里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他不知道,他看春的時候,也成為別人眼中春的一部分。 停在路邊的一輛車中,唐九日癡迷地看著辛棠,臉上的表情又是悲又是喜,又是驚又是怒,一會兒笑一會兒落淚,各種情緒切換之快,如同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 一旁的副駕駛上,只剩一個底兒的紅色眼藥水歪歪斜斜倒在座墊上。 這天之后,辛棠每天除了發呆,又有了一個新的愛好,坐在窗邊看梧桐新芽。 春天的嫩芽一天一個一個樣,今天剛冒出一個頭,明天就微微綻開,露出兩片嫩葉的雛形。 他看到的梧桐并非靜止的,而是緩慢綻開的動態的畫面,別具一格地鮮活。 于是他不愿意錯過一絲一毫,恨不得一刻也不停地盯著嫩芽兒,嬴歡叫他,他也充耳不聞。 “有這么好看嗎?都聽不到我說話了?!?/br> 嬴歡走過來,停在他身后,伸手想要觸碰窗邊的一枝新芽。 “別碰它,你吵到它了?!毙撂恼J真地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說梧桐新芽,還是在說他自己。 嬴歡好脾氣地收回了手,“好,我不碰它,你也別看了,過來吃飯吧?!?/br> 吃飯,已經成為辛棠每天的任務了,他其實是沒感覺到餓的,咽下食物也沒有任何幸福感,但他還是得吃。 整個過程辛棠都沒怎么夾菜,就心不在焉喝著粥,嬴歡往他碗里夾什么,他就混著粥囫圇吞下去。 不反抗不拒絕,死氣沉沉,讓人想發火都找不到個由頭。 當然,嬴歡本身也不是什么會突然發火的人,他擅長攻心,比如在辛棠飯后又巴巴去看梧桐的時候,好似隨口地提了一句: “那么喜歡梧桐的話,我就把它弄進屋里,讓棠棠天天都能看好不好?” 把樹弄進屋里? 還能怎么弄?當然是只有砍斷。 辛棠終于變了臉色,定定地看著嬴歡:“你想逼死我嗎?” “棠棠怎么會這么想呢?”嬴歡擺出一幅不解的樣子。 辛棠懶得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道:“你要是把它砍了,就是在逼死我?!?/br>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緊繃。 嬴歡很討厭聽到‘死’這個字,細長的眼睛微瞇,仿若一頭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斷獵物脖頸的野獸。 辛棠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戒備地看著嬴歡。 然而,嬴歡只是突然眉眼一彎,呵呵笑了起來。 緊繃的氣氛并沒有隨著嬴歡的笑聲消弭,反倒有種說不出的壓抑詭譎。 “我開玩笑的棠棠,你一直看著它,我有點嫉妒了而已,我保證不會動它的?!辟鴼g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像是認真,卻又充滿了諷刺一般的冷意。 不管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辛棠眼神堅定:“我說到做到?!?/br> “我知道的,去洗澡吧?!?/br> 一夜無話。 辛棠依舊沒睡好,但他記掛著梧桐,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爬了起來,趴在窗邊看樹。 它依舊好好坐落在院子里,零星的綠芽比昨晚又多了一些。 但到底是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致。 好像有什么東西悶悶地堵在胸口——他繼續看下去的話,也許真的會為這棵樹帶來什么厄運。 畢竟,和嬴歡是沒有道理可講的,盡管面對的只是一顆樹。 辛棠又恢復了那副無所事事的樣子,黃姨來時候,問了一嘴為什么不坐窗邊了,他輕描淡寫地把昨晚的事情分享給了黃姨。 黃姨詫異之余,越發確定她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她和唐九日約定的日子就是今天,不過她不會給唐九日開門,她只會想辦法切斷電源,讓監控無法正常運轉,倒時候唐九日自行翻鐵門進來,就隔著窗戶和辛棠交流,盡快說完盡快走。 而黃姨還有一個任務——這附近有看守的保鏢,斷電之后,他們或許會現身詢問情況,她需要幫忙拖一點時間。 很快,約定的時間到了,黃姨回到廚房,假裝摔了一下,“不小心”把盆里的水潑了一些進墻上的插孔(注),一聲電流爆炸的聲音響起,白色的插座被電流炸成黑色。 電路被燒,從廚房到客廳到二樓,整個別墅里的電器全部停止了工作,早已經習慣了的空調的雜音也完全消失,突然之間,整個別墅靜到了一種極致,仿佛無人的棺中。 “哥、哥!” 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別墅中詭異的絕對寂靜。 --